“宫,你说过不会骗我的。”

“是。”宫尘轻声道。

“那你告诉我,炼狱之门究竟为什么破碎?”

他没有回答,桃桃却明白了什么:“所以,真是你击碎的?”

缓缓站起,虚弱得像是被卸去了所有的力气。

提起桃夭直指他的咽。

宫尘面不改色:“我被天雷伤永劫同身咒力量衰微,但它依然存在,我不会为你解咒,杀了我就是把你自己也杀了。”

桃桃声音里带着微不可查的颤音,收回桃夭横在自己颈上:“既然永劫同身咒生死相连,我死了,你是不是也会一起下地狱?如果是这样,那我愿意同你一起赴死,你太可怕了。”

宫尘抬起眼眸凝视着:“你说过的,你不怕我。”

“可你毁了人间。我不恨你,但你绝不能留在世上。”控制不住地抖,桃夭在白净的脖颈上划一道血痕。

宫尘的眸色暗了,他缓缓走上前,抓住了桃夭的剑刃。

凤指桃木对邪祟有克制作用,他忍受着掌传来那不适的灼烧,色沉:“桃桃,永远不拿你自己的生死来衡量任何事,炼狱之门已经破碎,哪怕你再死一次,我依然会带你重返人间。”

“为什么。”桃桃颤抖地问,“你到底为什么那样?”

为什么那样吗?

宫尘的眼眸颜色在暗看不分明。

那夜的迷津渡也是这般暗,不同的是,那时天上的月并不像今夜这样浅白,而是一轮比血还浓重的颜色,整个像从血里拎来的,被浸得透透的,仿佛下一瞬就会朝外涌鲜血了。

血色的月亮上缭着惨的白雾,在漆幽的山坳里映下诡异的红光。

往生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幽蓝色的巨门浮现在两座石山之间。

门上的竖眼冷冷地盯着他,仿佛他是这世间的罪人。

破成百上千的强邪灵越狱而,四散逃窜。

他走到布有诅咒法阵的祭坛之上,望向祭坛央新翻起的黄土,在黄土之下,掩埋着一具棺椁。

承受过一百零八道天雷的灵魂已堪堪破碎。

他望向那漫天妖邪,抬挥了一力量。

顷刻间,无数邪祟掉折返。

在他的控下,无数恶鬼咬住了黄土之下那厚重的棺板。

就着血月暗红色的光亮,他看到了。

——那令他甘愿在阿修罗浮沉三百年的少安详躺于棺,静得仿佛失去了全部的生命力。

可他知道,活着。

为了将命数已尽的灵魂从阿修罗永生的浮沉之带回世间,他付了常人无法承受的代价。

恶鬼消散。

宫尘抱起了棺满身是血的少。

“天命奈何你不了。”他温柔地吻向的鬓角,如触碰这世间罕有的昂贵至宝,“桃桃,好好活下去。”

……

桃桃执拗地问:“说话,你发过誓不会骗我。”

他回到身边的那一夜曾说过,如果欺骗桃桃,就永沉阿修罗之底,不得超渡,不得轮回,生生世世被炼狱的业火灼烧。

桃桃至今记得。

宫尘笑:“人间一天,阿修罗一年,骗你又如何,我在阿修罗浮沉了数不清的年月,早就不会痛了。”

“可我想知道。”桃桃垂在身侧的攥成拳,指甲几乎嵌到血里,“宫尘,请你,不再骗我了。”

宫尘垂下眼,敛去眸的暗色。

再抬眸时,他望向了:“我这一生所求不多,所寥寥,见过渊里的人,也见过腥红色的人间。世事于我如浮云过眼,世人于我如蝼蚁草芥,唯有一人,常在我。”

“天道拉炼狱,那我就与天为敌,如果沉阿修罗是注定的宿命,那我偏为逆天改命,哪怕这代价是拉举世一同沉沦。”他声音清冷寒凉,一字一顿,“我不在乎。”

“所以……”桃桃到浑身难以控制地发冷,“是为了我?”

宫尘不答,不答意味着默认。

冷意更甚了。

于棺材里醒来时听到的话言犹在耳,桃桃从前以为是它错了,直到此刻才明白,天真的不过是自己。

它没错,错的是。

桃桃望向宫尘:“人间沦为血炼狱,你不会于有愧?”

“苍生负我,我亦负过苍生,很。至于——”他偏,目光落于清冷的月色之上,“我早就没有这样东西了。”

少力地靠在身冰冷的墙壁上:“可我有愧,我承担不起,你救我回来,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吗?”

他看似温润,可能不顾一切击碎十方炼狱之门的人真的是他所表现来的那副样子吗?

对他而言,世间一切只是蝼蚁,而炼狱之门只是冰原上的一块残冰。

他破开冰阀,静地看着激的冰冲荡着原上渺的蚁群,没有半分波澜。

宫尘弯,笑容温柔得和往常没有半分区别:“桃桃,我不在乎。”

不在乎。

不在乎什么?

不在乎的意愿,还是不在乎十方炼狱之门破碎的果?

身上弥漫起彻骨的寒意。

桃桃闭上了眼睛,竭力控制住身的颤抖:“你这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