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钱?”
“噢,这里是景区,每天很多游客,只导游一点分成,再把二维码贴在功德箱上,微信就会一直提示有钱到账。”
宫尘想起桃桃还欠着巨额的外债,于是问:“可以我一张二维码吗?”
“万万不可!”慧觉连忙吓得摆,“那可是佛陀的香火钱,是用来佛祖重修金身的!”
宫尘没再强求,慧觉问:“尊上今来,是为了?”
“想问一只签。”
“问谁?”
“我。”
“您说笑了。”慧觉笑了,“您的命数,天地可定,神明可定,我却不行。”
“问。”
“您还是说笑了。”慧觉继续笑,“的命数,只您想,神明也不可定。”
和尚见这魔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于是慢慢贴着墙根蹭了过来,他听得云里雾里,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
宫尘:“那问这世间。”
慧觉拍拍和尚的脑袋:“去把签筒拿来。”
和尚哦了一声,麻溜地跑去,抱了一筒签。
慧觉递过去,宫尘指轻点,一根签掉了来。
慧觉捡起。
宫尘没有看签,只是问:“何解?”
“凶,换一根?”
宫尘摇:“解吧。”
慧觉将签递他,沉声道:“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之患。”
山间一光亮也黯了,菩提在这样的夜里无法泛白的绚烂光,一朵落下,宫尘撷住捏在指尖,沉默地看着它。他静了很久,没有接签:“多谢。”
“尊上。”慧觉拧起眉,“真的值得吗?”
宫尘的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他立于夜的,身上仿佛加诸了无尽的苍凉与孤:“若世间种种尽如我,区区烧之痛,又有何惧?”
慧觉想了想:“天色晚了,留下来吃个便饭?”宫尘笑笑,转身走了漆的夜色。
菩提树上的朵尽数凋零,仿佛那盛开只是一场虚迷的梦境。
慧觉一直望着他的身影,直到彻底消匿于暗。
和尚好奇地问:“父,这魔是谁?”
慧觉牵着他的走回了寺庙,静道:“万里低门外路,百年荣辱梦身。是神还是魔,谁又说得清楚?”
“他来问什么?”
“问他的执念。”
“他的执念是什么?”
慧觉停下,转望向那无尽的夜,他没有回答,只是敲了敲和尚的脑袋:“你八卦什么?还不快去蒸饭!”
……
月夜。
寂静无边。
宫尘孤身立于无人的山间,这样寂静的月,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原以为记忆会模糊,可回到人间才发现,有些事,有些人,是多么漫长的岁月都无法磋磨的。
……
三百年前,蛮荒狱。
一个身穿白袍的幼孩童拼命地奔跑在旷野上,几个少年在身驱马追来,见离得了,他们甩套马索,勾住了那孩童的脖子,而一阵欢呼,拽着他在怪石嶙峋的旷野上跑马。
从刚夜跑到月色正浓,他们才停下了马,把那孩童从绳子里解了来。
他被石擦得浑身鲜血横,恐怖至极,却依然还有气在。
一个少年扬眉笑道:“我就说他是怪物,这样都死不了。”
另一个少年把孩童翻过来,只见孩童的十分怪异,他没有五官,只有一张人皮覆在上。
他残忍地笑道:“正好今儿碰着了,脆咱们割开他这皮,瞧瞧下面究竟藏着什么古怪?”
众人同意,于是他们匕首,住孩童弱的身,利刃从上而下刺,一点点割开了他的。
孩童痛苦地挣扎,可他没有巴,发不任何声音。
少年们停下刀,发现皮之下就是血,并没有他们想象那样跳什么邪祟,于是他们乏味地停了。
又有人提议:“脆把他整张皮都剥了吧,反正他也不会死,过几天又会重新长好。”
“未免太狠了吧?”
“那你不来?”
“当然来。”少年眼闪烁着光,“虽然狠,但对一只比尘土还低贱的怪物这事,也算为除害了。”
众少年哄笑。
就在他们落刀的时候,一个少年惊慌地喊道:“谁?”
“怎么了?”
“有人拿石子丢我。”
“你幻觉了,这哪有人?”
“哎哟,谁打我——”
少年们慌起来:“这地方古怪,这里有鬼!”
“快走,今晚先放他一马,改再来剥他的皮。”
少年们纵马离开,剩下被割开了一张的孩童满身是血躺在地上。
他虽然没有五官,却可以知世界。
他能受到,这片地月色如,苍茫无边,怪石遍布在莽莽的荒野之上,几乎寸草不生。
他能受到,这里的风不同别,凌厉、冷,擦过身时总带着枯草、顽石和沙尘的荒凉味道。
他能受到,月色是白的,石是灰的,夜色是漆的,而血,是殷红的。
他还能受到,身每一寸传来的痛楚,以及上血过肌肤的温热,但用不了多久,就被这夜里的一切浸凉了。
很疼。
天空映着一轮寂静的月亮,他仰,用那没有五官的面朝着无尽的苍穹。
如果有人此时路过,或许会嘲讽,一只没有的怪物也配学文人墨客欣赏这凄美月色?
可他只是太疼了,他站不起来。
夜一点点变得邃了,就在他的神志快模糊不清时,他知到上的桃枝了。
蛮荒狱的桃是不会开的,有只虚幻的折下了枯萎的枝条,用它蘸着月光,在他面前轻柔地挥了几个字。
怪物,你在哭吗?
……
【卷二·迷津渡(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