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不介意你倾诉事的对象。”

“我介意。”

林泉在窗上,窗户微开的缝隙里灌缕缕的风,了他耳侧的碎发。

他没有再说话,将目光从桃桃身上挪到窗外的月色里。

过了一会儿,桃桃低声道:“并不是介意,我只是害怕。”

“我曾下过两次山,一次差点害死别人,一次差点害死自己。藏灵身会带来噩运和不幸,于是我待在瞿山上见了十八次冬去春来,阿与不常回来,偌的道观里只有我和父,虽然很孤,但我已经快惯了。”

“在夜来香的时候,罗侯说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那对我而言是很遥远的词,我原本没当真,可来发现,虽然罗侯喜欢吼叫,庄不说话,强子和婷婷傻乎乎的,还有你,林泉。”桃桃望向他,“我总觉得看不透你,但你来以,我再也没有过噩梦了。”

“似乎也还不错。”轻声说,“至少比从前在窗前数一天落叶的子好得多。”

“桃桃,你在怕什么?”

桃桃静了静:“酆山死里逃生我以为是因为幸运,却从没想过另一种可能。”

都说清风观的应桃桃脾气不好,这是实话,桃桃不仅脾气差,胆子也一向很,可此刻瓣竟有些轻微的颤抖。

喃喃道:“也许那根本就不是死里逃生——”

“——也许我已经死过了。”

“怎么会?”林泉看月久了,眼睫似乎也染了月光。

桃桃:“祖批命不会有错,我不该活过十八岁。”

“在棺材里醒来那天我浑身是血,那血量足以把一个人置于死地了。如果血是别人的,为什么会到我身上?如果血是我的……”桃桃缓缓起来,低看着自己,“为什么我没有伤?”

“六月初六,十方炼狱之门在酆山破碎。”

“六月初六,我逆天改命在酆山死而复生,看见天上悬着一盏血月亮。”

“那个声音告诉我,六百天人间将会因为我生灵涂炭,林泉,我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泉走了过来,他单膝点地,跪在床边托起了冰冷的:“我不管什么逆天改命,也不信什么批算命格,我只知道你此刻好好活着,那过往种种就与你无关,这才是你的命。”

“可天命是有定数的……”

“那就是天错了。”他说得毫不犹豫,“桃桃,你永远不会有错。”

桃桃望着他,突然笑了:“林泉,我是个怪物。”

哪怕再洒淡漠,归根结底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少。

当人间危殆的山洪倾泻而下,万物的生灭系于一肩,依然会到茫然和恐惧。

“我曾以为自己可以个凡人生活在人间,可到底只是柯一梦。我是个会带来不幸的怪物,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依然会是。”桃桃问,“你不怕我吗?”

月色洒了来,余下一道清寂的光辉隔在两人之间。

林泉的匿在暗的那面,他轻声说:“不怕。”

桃桃低,没有察觉他的是什么时候覆上来的,以往常的脾气早就挣开了,但此刻却没有。

有些事压在实在过于沉重,坠得无法呼,可不敢对任何人说,即使说他们是一家人的罗侯也一样。

记得,那年万邪围街时一片混和狼藉,灵们看的眼神,有惧、有怕,更多的是惊恐和憎恶。

不知哪个灵家的孩摔倒在地,去扶,孩瑟着身退,面匆促赶来的灵把推到一边,避如蛇蝎一般抱起自己的孩子。

桃桃踉跄着摔在地砖上,掌被碎玻璃割一道子,血止不住地朝外。

藏灵身的鲜血足以令邪祟的邪气沸腾,桃桃不敢说话,害怕邪祟闻着味道找来,于是拿衣服死死捂住伤,可没过多久就被人发现了,那些灵住的脚,拿一根.长的针引上施了咒的线,生生将的伤用灵力缝合。

桃桃的掌血翻飞,痛得几乎晕过去,却咬着一滴泪都没有落。

来听父说,并不是没有温和的方法可以隔绝鲜血的味道。

只是那些人为什么不用呢?也许在他们里,自己和邪祟原本也没什么区别。

怕极了,怕那不知为何降临在上的命运,怕自己真如那声音所说铸下了几乎灭世的罪孽,但更怕的是,同类投来厌弃怪物的冰冷一瞥。

虽然身在人间,却总会让不寒而栗,到骨髓的、比之炼狱还可怕的孤。

那么怕,可林泉却说,他不怕。

月光悄然挪移,林泉的展露在光影之下,于是变得和月亮一样明净清澈。

林泉在笑,温柔得如同天际飘浮的云:“我不怕——”

“——因为我和桃桃一样,也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