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禾忍着笑,躬身应道。
“喏,微臣这就去武德门,让太子殿下带着东宫卫率回去休息。”
李二这是典型的口是心非。
明明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偏要装出严厉的模样,怕别人看出他对太子的偏爱。
这些家长啊,总是觉得棍棒教育好。
就不能敞开心扉好好交流吗?
非得弄得父子见面和老鼠见了猫似的。
不过走之前,温禾转头对着百骑朗声道。
“所有人都给我站好队列!保持警惕!我回来之前,谁都不许动,谁要是敢偷懒耍滑,明日就加练两个时辰,绕着皇城跑三圈!”
百骑们齐声应道:“喏!”
“快滚吧,这里有苏定方帮你盯着,出不了事。”
李世民朝着温禾的屁股虚踢了一脚,语气里带着点催促。
温禾早有防备,灵活地往旁边一躲,笑着跑开了。
他知道,李世民是真的急了。
李承乾性子执拗,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再等下去,指不定真会冲动行事。
若是太子真的下令召集京畿卫戍军,或是硬闯宫门。
先不说能不能成功,只要李承乾这么做了。
一定会引发朝堂动荡。
而李世民自己,脱去了身上的黑袍,对着苏定方道:“走,陪朕去内重门见见那三个莽夫,若是再不去,他们真能把内重门拆了,到时候传出去,朕这个皇帝的脸面可就没地方搁了。”
说罢,便带着苏定方和几名贴身侍卫,朝着内重门的方向走去。
这时在场的百骑才真正的注意到。
眼前这个人是陛下。
‘完蛋了,刚才那模样,岂不是都被陛下看见了!’
在场的那群新兵顿时面如土色。
夜色渐深,宫墙之上的灯笼被夜风拂得轻轻晃动,将李世民一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走在最前面的李世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带,嘴里低声吐槽:“这一个个的,真是不让朕省心……”
跟随在他身后的苏定方,垂着脑袋,没看到李世民嘴角那藏不住的笑意,只当陛下发了真脾气。
他心里暗自琢磨:一会儿得帮温县子解释解释,毕竟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提升百骑战力,并非故意胡闹,可不能让陛下和温县子之间生了嫌隙。
与此同时,武德门外的空地上,气氛却格外紧张。
李承乾握着一把小巧的横刀,刀鞘上镶嵌的宝石在灯笼光下泛着冷光。
他被十余名东宫卫率护在身后,小小的身板挺得笔直,望着面前高大厚重的城门,眼中满是焦急与怒意。
“若是再过一刻钟,宫门还不开,你们便立刻出宫。”
李承乾压着声音,背对着身旁的内侍,语气坚定。
“去找先生、代国公,还有舅父,长安城中,孤如今能信任的唯有他们三人,让他们立刻带兵入宫,护驾!”
那内侍是李承乾入宫后贴身伺候的人,此刻听太子这么说,急得脸色发白,连忙劝道。
“殿下,不可如此!若是宫中真有不测,我等应当护着您先离开皇城,而非让您身陷险境啊!您是储君,万万不能出事!”
“孤是储君,更是父皇的儿子!”
李承乾猛地转过身,冷哼一声,眼神里满是少年人的执拗。
“若是父皇真有意外,孤绝不会独自逃走,宁可与父皇共生死!”
他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些,带着几分郑重:“若是孤真的出事,你就告诉温先生,让他扶持青雀前往洛阳,守住大唐的半壁江山,莫让奸人得逞。”
围在李承乾身边的东宫卫率和内侍们,听到这话,都不由大吃一惊,纷纷跪地劝道:“殿下吉人天相,陛下也定然安然无恙,您万万不可说这般不吉利的话!”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年仅九岁的太子殿下,竟然有如此魄力与担当。
李承乾刚要开口反驳,就听到“嘎吱——”一声厚重的声响,武德门缓缓向内打开。
东宫众人的神经瞬间紧绷,卫率们纷纷拔出横刀,将李承乾护得更紧,警惕地盯着门后的阴影。
可谁也没料到,原本被护在身后的李承乾,竟一把推开身前的卫率,迈着小碎步走了出来,小小的身影在灯笼光下格外显眼。
“大晚上的不睡觉,瞎跑什么!不知道宫门落钥后不许擅闯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温禾双手插在腰间,吊儿郎当地走了出来,身上的玄色劲装还沾着些许尘土,显然是刚从演习场过来。
“先生?”
“高阳县子?”
李承乾和东宫众人看到温禾,都大吃一惊。
“高阳县子且慢!”
就在温禾靠近的时候,李承乾身旁的内侍赫然叫住了他。
“如今宫门已经落钥,你为何会出现在此!”那内侍指着温禾质问道。
温禾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那个内侍。
这人他不知道名字,只知道是李承乾入宫后身边最亲近的。
平日里倒是没少奉承自己,只是温禾都懒得理会他。
“滚开!”谁知温禾还没说话,李承乾突然一脚将面前的内侍踢开。
“孤的先生,也是你配质问的,拉下去打回内侍省。”
“太子殿下?”
那内侍倒在地上,难以置信的望着李承乾。
他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会如此狠心。
李承乾却没有理他,快步的朝着温禾走去。
那内侍想要去抓李承乾的衣摆,却被两个侍卫按住了,嘴巴也被堵上了
李承乾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温禾的衣袖,急切地问道。
“先生,宫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刚才那巨响是怎么回事?您是不是又做什么出格的事了?”
他太了解温禾了,自家先生总能弄出各种意想不到的动静,这次的巨响,十有八九和他脱不了干系。
温禾闻言,不禁愕然,挑了挑眉。
“什么叫做出格的事?不过是训练百骑的时候,放的火药多了一点点,我感觉声音也不大啊,你在东宫都能听见?”
他有些疑惑,武德门距离东宫不算近,按理说火药声传不了那么远。
李承乾看着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我刚从阿娘的立政殿回来,正准备回东宫,就听到武德门后面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吓得我赶紧带着卫率过来看看,生怕父皇出事。”
温禾这才了然,伸手摸了摸李承乾的脑袋,笑道。
“不错不错,算你有孝心,刚才陛下还跟我夸你来着,说‘太子至孝,难得有这份心’,你要是再晚来一步,陛下说不定就要亲自来接你了。”
“真的?”
李承乾眼睛一亮,脸上的焦急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惊喜,他拉着温禾的衣袖,又确认了一遍。
“父皇真的夸我了?”
看着他开心的样子,温禾不禁失笑。
也不知道这小子懂不懂,他今夜的做法,若是传出去只怕要遭人非议了。
“当然是真的,你先生我还能骗你不成?”
温禾笑着点头。
李承乾盯着温禾的眼睛,眨了眨眼,那目光仿佛在说:“先生,你骗我的次数可不少。”
温禾被他这眼神看得有些心虚,随即又恼羞成怒,抬手就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李承乾顿时吃痛地捂着脑袋,不满地瞪着温禾:“先生,你又打我!我都九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九岁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温禾挑眉,故意伸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
“你看看,我比你大两岁,个头都比你高出半个头了,你再不听话,小心以后长不高,永远这么矮。”
李承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高,又看了看温禾,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等我十一岁了,一定能长到你这么高!”
“呵呵,到时候你先生我都十三了,说不定又长高了一大截,你还是比我矮。”
温禾故意嘚瑟着,还踮了踮脚,显得自己更高了。
李承乾顿时瘪了嘴,小脸鼓得像个包子,他甩开温禾的衣袖,转身对着东宫卫率喊了一声:“回宫!”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东宫的方向走,小小的背影几分负气的离去了。
看他这模样,温禾顿时大笑起来,声音在夜里格外响亮:“哎,你等等,要不要先生送你回去啊?免得你走夜路害怕!”
温禾故意调笑了一句。
李承乾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声音闷闷的:“不用!孤自己能回去!先生你赶紧回去陪父皇吧,别再弄出什么动静了!”
温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才收敛了笑容,转身往宫里面走。
夜色更浓。
百骑司的演武场上亮起成片灯笼,昏黄的光线下,新兵们列队站得笔直。
老百骑则三三两两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手里的棍棒随意搭在肩上,活像等着看热闹的看客。
温禾踩着晨露走过来,玄色劲装在灯笼光下泛着冷光,他走到新兵队列前站定,双脚跨立,目光如炬,缓缓扫过面前每一张年轻的脸。
有的紧绷着神情,透着不服输的倔强。
有的眼神闪烁,藏着几分怯意。
还有的强装镇定,却难掩眼底的疲惫。
“我想,我就不用介绍自己了吧。”
温禾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这段时间我来得少,但想必你们或多或少听过我的名字,所以我也就不过多介绍了,但是你们要记住,我即是你们接下来一个月的噩梦。”
队列里有人忍不住动了动,却被身旁的人悄悄按住。
温禾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继续说道:“首先,欢迎诸位加入百骑,今晚能站在这里的人,说明你们熬过了层层挑选,也撑过了基础训练,没错,只是基础训练。”
他特意加重了基础训练四个字,目光扫过新兵们瞬间僵硬的神情,又提高了嗓门。
“现在,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你们的好日子,从今天起正式结束了。”
演武场上瞬间安静下来,连风吹过灯笼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温禾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冰冷:“接下来一个月,我不会让你们在百骑舒服一天,不会让你们睡一个安稳觉,更不会把你们当人看,百骑需要的是尖刀,什么是尖刀?”
“那就是有我无敌,无畏冲锋,哪怕是手无寸铁,也敢和数倍于己的敌人血战,就是咬也要将敌人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