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呢?他说了什么?”

李世民放下朱笔,沉声追问。

“太子殿下说,若是来年征伐突厥,他定要跟着代国公一起去,亲手生擒颉利,献到陛下面前。”

高月说着,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

李世民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将札子往案上一放,嗤笑一声:“一个孺子,焉敢口出狂言。”

他口中虽在责怪,高月却分明瞧见他嘴角悄悄扬起的弧度。

那是藏不住的得意。

“就他那小身板,连马都跨不上去,还想生擒颉利?”

李世民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嫌弃,可眼底的喜悦却快要溢出来。

这模样,倒像寻常人家的父亲。

嘴上说着“我家那小子没出息”,心里却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自家孩子有多能耐。

好比有人上门闲聊,家长总要故作抱怨:“我家那个不争气,想考清华北大,一点志气都没有……哦?你家孩子想考蓝翔?学挖掘机好啊,多实在。”

“回陛下,太子殿下之前在东宫偷偷练过骑术,有禁军看着呢,如今倒是能骑小马驹了。”

高月连忙禀报道。

李世民眉头骤然一蹙。

他猛地想起温禾之前说过的话。

说李承乾将来可能会瘸腿。

一念及此,便有些动怒,可转念又想,太子乃是储君,若连马都不会骑,日后岂不是要被朝野上下笑话?

骑术终究是要学的,总不能因噎废食。

沉吟片刻,李世民道:“多往东宫派些擅长跌打的医官,仔细照料着,另外,让百骑司抓紧寻孙思邈,告诉黄春,两个月内若还寻不到人,就让他去净衣局报道吧。”

“喏。”高月连忙应下,心里却暗自幸灾乐祸。

黄春啊黄春,这下有你好受的了。

“之后呢,嘉颖和高明去了何处?”李世民又问了一句。

“是去了民部了。”高月回答道。

李世民闻言不禁疑惑。

“去民部?他去民部作甚?”

他说话时,在心中默默的想了一遍。

如今温禾是刑部、兵部、工部的主事,并没有民部的差事啊。

“先生我们去民部作甚?”

路上,温禾骑着马与李承乾的马车并驾齐驱。

李承乾先前听温禾说要去民部,心里便打了无数个转,此刻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开口问道。

虽说陛下已有旨意,要调长孙无忌去吏部任职,但官场调动向来繁琐,总得有交接、有安排,不是一句话就能办妥的。

“当然是去找长孙无忌了。”温禾淡淡的回了一句。

“是为了他?”

李承乾朝着车外努了努嘴,目光落在紧随其后的李义府身上,脸上满是讶异。

他记得清楚,这还是自家先生头一次如此主动地要去找舅父长孙无忌,而看这架势,似乎与李义府脱不了干系。

走在两车之后的李义府闻言,脚步猛地一顿,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心中赫然流过一道暖流,像是寒冬里被泼了盆热水,从脚底一直暖到心口。

他从未想过,自家先生竟会为了他,主动去找那位素来与先生不对付的齐国公。

李义府的眼眶忍不住红了,鼻尖也有些发酸。

“也不全是为他。”

李义府还没来得及将这份感动细细品味,就听见温禾淡淡的声音从车帘后传来。

他不禁有些愕然,刚涌上心头的热意像是被泼了点凉水,正愣神间,又听温禾继续说道:“还有因为你。”

“我?”

李承乾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茫然。

“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想追问,可温禾却像是故意吊他胃口,只淡淡说了句“到了便知”,便不再多言,任凭李承乾在马车里抓耳挠腮。

一路行至民部衙署外,与兵部的肃杀不同,这里往来的多是捧着账册、算盘的文吏,个个步履匆匆,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墨香与纸张的气息。

门口的小厮见温禾一行人过来,虽不认得温禾的脸,却瞧得出他身上穿着不凡,连忙换上谄媚的笑容,颠颠地迎了上来:“几位贵人,是要办事还是找人?小的给您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