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则看得格外认真,小眉头微微蹙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铁匠手里的铁锤。

当第一颗铁钉穿过铁掌,轻轻敲进马蹄角质时,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生怕那马驹会疼得嘶鸣。

可奇怪的是,那黑马驹只是甩了甩尾巴,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这模样,活脱脱以前温禾在手机上看修马掌的状态。

“这就奇了……”李道宗喃喃自语,摸着胡子的手都停住了。

温禾瞧着他这副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等会儿让马驹走几步碎石路,怕是李道宗要把眼睛瞪得掉出来了。

有些东西,说再多道理都没用,不如亲眼见一次来得实在。

铁匠的动作很快,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四个马蹄铁就都钉好了。

他松开木架,拍了拍马驹的脖子:“去吧,跑跑看。”

黑马驹先是试探着抬了抬四蹄,似乎在适应新“鞋子”。

然后迈着小碎步在空地上踱了两圈,踏在石板上发出“嗒嗒”的脆响,比刚才没钉铁掌时听起来更沉稳些。

李道宗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往前凑了两步,恨不能把马驹的蹄子捧到眼前仔细端详。

“诶诶,这是马啊。”温禾伸手把他拦了下来,指了指马驹不安刨动的前蹄。

“被它踢一脚,你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

虽说这马驹个头不大,可蹄子上的力道着实不小,真挨一下绝不是闹着玩的。

李道宗撇了撇嘴,显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你个小娃娃,太小看我了。”

他上下打量了马驹两眼,又咂咂嘴。

“不过这马确实太矮,我骑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他琢磨着,余光忽然扫到温禾,眼睛一亮,伸手就往温禾那边推:“你上你上,你去骑骑看。”

身旁的李承乾眼睛瞬间瞪直了,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他也想骑马啊!

可先生总说他年纪小,骨头还没长结实,坚决不让碰马匹。

此刻看着那匹甩着尾巴的小黑马,他的脚底板都在发痒。

“唉……”

少年太子偷偷叹了口气,刚把目光收回,就听见温禾在那边嚷嚷:“我不会啊!”

“怕什么?”

李道宗拍着胸脯保证,又拽了拽马缰绳、

“这小马驹性子温顺,慢点儿走准没事。”

“再说了,我牵着马呢。”

“我还挑着担呢!”温禾没好气的怼了一句。

李道宗有些糊涂了。

牵马和挑担有什么联系?

温禾也懒得解释,他心里正发怵呢。

以前他是跟着别人骑过几次,真要自己上,他总觉得屁股底下没根,生怕摔个四脚朝天。

李道宗被他逗笑了,朝李承乾那边努了努嘴:“这里就你和这位小郎君能骑这小马驹,你不上,难不成让他上?”

温禾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李承乾,只见李承乾的眼睛亮得惊人,小脸上写满了期待,一副捺跃跃欲试的模样。

李承乾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恨不能立刻应声。

他其实偷偷在东宫练过好多次了,早就会骑了!

可下一刻,就听温禾斩钉截铁地拒绝:“那不行!他现在不能骑马!我来就我来!”

话音未落,他已撸起袖子,摆出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模样,一步步朝着马驹挪去。

开玩笑,让李承乾来骑马?

在他长大之前,驴都不给他骑。

李道宗被他这反应弄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这小子是怕太子殿下出事啊。

他看了眼满脸失落的李承乾,又瞧了瞧温禾那视死如归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瞧你那点出息,我牵着缰绳还能让你摔着?”

说着,他亲自将马驹牵到温禾面前,又让人搬来个小马凳。

“踩着这个上,坐稳了就行,保证比你坐马车还稳当。”

温禾犹犹豫豫地踩上马凳,手忙脚乱地爬上马背,刚坐稳就紧紧抓住了马鬃,身子绷得像块铁板:“你可得牵紧了,千万别松手!”

“知道知道。”

李道宗憋着笑,拽着缰绳慢慢往前走。

“你看,这不挺稳当的吗?”

小黑马驹似乎也知道背上坐了人,走得慢悠悠的,蹄子踏在地上发出“嗒嗒”的脆响,带着铁掌特有的沉闷回音。

温禾起初还紧张得手心冒汗,走了两圈发现确实不颠,才渐渐放松下来,甚至敢低头看一眼马蹄铁。

温禾刚想点头,就见小黑马驹突然打了个响鼻,似乎想加速。

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抱住马脖子:“慢点!慢点!李道宗你快拉住它!”

“哈哈哈哈!”

李道宗笑得前仰后合,竟抱着胳膊站在原地看热闹,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一旁的阎立德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手忙脚乱地想去拦,却被马驹带起的风刮得踉跄了几步。

李承乾更是惊得跳起来,指着前方大喊:“快!快拦住它!那边有碎石堆啊!”

被他这么一喊,还在大笑的李道宗猛地回过神,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嘴里急吼吼地喊:“抓住缰绳!稳住!”

“李道宗你大爷的!”

马背上的温禾起初确实慌了神,但眼看就要冲进碎石堆,反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一把攥紧缰绳,双脚死死夹住马腹,身体微微前倾,尽量贴合马背的起伏。

“快转向!”

李道宗已经追到近前,伸手想去抓马鬃,却被马驹带着往前冲了几步。

谁料温禾竟没按他说的做,反而借着马驹加速的势头,径直冲进了那条铺满碎石的小路。

这条路本就是特意为测试马蹄铁准备的,原先只计划让人牵着马慢慢走,没成想此刻竟是疾驰而入!

阎立德吓得猛然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心口差点瘫坐在地上。

这要是马掌崩了,或是温禾摔下来,他这工部尚书怕是别想当了!

可下一刻,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匹小黑马驹四蹄翻飞,竟在凹凸不平的碎石路上跑得稳稳当当,马蹄铁踏过尖锐的石块时,只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丝毫没有打滑或踉跄的迹象。

温禾虽还在努力控制方向,速度却丝毫未减。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铁器与石头碰撞的锐响,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忍不住放声大喊:“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爽!”

话音未落,他索性松开一只手,用力拍打马臀,让马驹跑得更快。

“这马蹄铁竟如此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