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宇宙黑洞这件事并没有在温小宝的‘预见’当中,说明这个意外对于他们这帮在星际间流浪的家伙们来说不具备‘特殊性’,以至于在意外发生之前,小宝并没有从身边任何一位同行人身上‘看到’过相关影像,因此没有对这个意外做出任何预防行为。
意外发生之前恰好玛尔塔·克莱其顿去到了另外一艘五号舰船上视察。那个黑洞就在这之后突然凭空出现,就好像特意往他们的舰船上撞似的,等到舰船发现后给出预警,他们已经避无可避地被卷入进了那无尽弥漫扩散出来的黑暗当中。
小宝是在进入到黑洞当中,看到了四周时空扭曲坍塌形成的无数环形通道后,才再度触发了他的‘预知’能力,于是他果断地丢下舰船当中因为未知而受到惊吓不敢动弹的‘囚山人’,自行去到了逃生舱发射室,驾驶唯一一艘逃生舱脱离了这个他搭乘了一个多月的三号舰船,冲到了两艘舰船的最前方,成为了替他们探路的领航员,也因此成为了第一个被卷入空间坍缩当中的‘试验品’。在看到他乘坐的逃生舱被吞没消失后,玛尔塔他们的两艘舰船强行转舵,擦着将他吞没的坍缩空间的边缘勉强通过,避开了危险的地段,继续朝着黑洞更深处缓缓地飘移远去。
小宝的全身被坍缩的时空压缩分解的时候,内心依然是不慌不忙的。他先前曾经‘看到’过自己的未来,知道自己还有机会再和亲人、朋友见面,所以他并不担心自己会就此死亡。前方广袤深幽的黑暗将他全部包裹起来的时候,他心里想的还是自己的命运归途,放空了的意识当中凭空浮现出之前在‘阴阳双鱼盘’当中看到的那颗静谧祥和的蓝星的模样。
再度睁开眼睛,他正躺在一片青翠的草坪当中,头顶是碧蓝无云的天空,身下是带着潮气的绵软的大地,鼻端飘来久违了的不带任何合成药物的泥土的气味儿,就连拂过耳畔的暖风带给他的感觉都有一种陌生的触感。
脑海中第一反应就是这里并不是他原来存活的那个世界。从地上站起来,小宝有些不适应地摸了摸自己的膝盖,这里的重力比原来的世界要大些,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膝盖变沉,而且这里空气中有种让他无法适应的物质,这会儿他的鼻子痒痒的,很想去用力地揉几下。
前方不远处突然一声刺耳的急刹车伴随着路人的尖叫声惊醒了他,眨了眨眼睛,适应力极强的小宝马上调整好了心态,重新打起了精神来。
在他此前‘看到’的未来当中,自己注定了会来到麻麻真正的家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这个让他浑身上下感到既陌生又熟悉的环境,应该就是记忆中那颗水蓝色的星球了吧。
他顺着刚刚唤醒他的那些嘈杂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好几辆连环相撞的老式汽车,以及从四面八方赶过去看热闹的人群。此时他左手手指的某个部位隐约发热,这样熟悉的感觉让他自然地朝着人群聚集的方向快步走去。
在走动的过程中他意识到了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他好像回到的并不是‘地洞文明’以及‘囚山人先祖’所处的那个时间线。为什么这么认为?那是因为他很清楚,这两者所处的文明程度绝对是比‘尼夏城’更高级,那么他们的交通工具肯定不会是这种他只在书籍和过去的影像资料当中看到的老式汽车,还有……放眼看去,这附近没有多少超过高度五十米以上的高楼,连悬浮车道都没有,再用脚踩一踩地面不难确定这里硬化公路用的材料也是古早的水泥材料。
小宝内心多少产生了些紧张感来,他到底……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时间节点?
左手手指上的那种灼烧感越来越清晰,这是坐标在产生联系的反应。他只能确定一点,那就是他的家人不知是谁,应该正在遥远的时空之外,试图通过在他身上设定的坐标来呼唤他,想将他……带回去。
只是,他们如今相距的距离不光是遥远无边际的空间阻隔,更是无数叠加收缩、放大了之后的时间阻隔。他只能感应到他们的‘呼应’,却并不能被他们拥有的力量给带回去。
然而,只是知道家里人依然试图在联系他这件事对小宝来说,已经特别具有抚慰性质了。只要手指头一有感觉……代表着他的家人在思念他,这会给他一种即便自己身处异界他乡,时间的长河之外,他依然……不孤独的感觉来。
这样想的小宝走到了人群聚集的地方,注意力被现实给拉了回来。他听到了周围有人在说话,而他们口中的语言正是小宝不久前才通过温融自己编撰的简易教学材料,以及丁澄留下的那些工作日志上的具体字形和读音,自学了一点的语言体系。
他能听得懂五六分的样子。大意是有人不遵守交通规则,导致车辆发生了连环追尾事故,幸运的是这段路限速,事故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小宝努力通过无数个行人之间的缝隙挤到了最前面,看到了车祸现场。最前面的那辆车子的车主正在向其他质问他驾驶技术的车主辩驳:“我真的是看到了人才突然踩的刹车,我发誓,绝对不是眼花!”然而没有人相信他的这一辩解。
小宝搔了搔脑袋,从中间被撞车辆底下漏出来的黑色液体油状燃料确定了之前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这里还在用古老的化石燃料,那它的文明等级大约相当于之前那个世界末世之前二三十年的程度吧。
就听着那位前车车主与其他几辆车的车主突然吵了起来,他赌咒发誓自己绝对是因为躲避突然撞过来的行人而紧急刹车,为此还积极地把自己车内的行车记录仪调出来给众人观看。
不少凑热闹的围观群众也都围过去跟着看,小宝身小体弱一下就又被他们给挤了出来,正在他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的目光扫到了旁边两个提着银色箱子同样站在外围的怪人的身上。
嗯?小宝微蹙眉头。他从这两个人的身上感应到了一种熟悉的‘力量’感。
“就在这里!就是这儿,有个人影迎面朝着我的车子冲了过来……诶?怎、怎么回事?怎么没拍到?”前车车主疑惑地拔高了嗓门儿。
小宝却在这时候听到了一声劲风疾闪而过留下的微弱的动静,他再度用力挤开人群凑过去,那位车主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把手机上面连接的行车记录仪录像调出来专门在周围绕了一圈给大家伙儿看。
“根本什么都没看到嘛!你说的冲过来的人呢?”很多人都看到了事故前后的影像片段,有人起哄道。
小宝虽然个子矮,但眼睛极好,在手机不断在周围传阅的时候,他也扫到了一点上面的内容。
他们手里拿着的应该是通讯器的前身,技术还没有提升3D悬浮高清效果。嗯!
那位前车车主面色惨白,嘴里喋喋不休地连发疑惑:“我明明看到了的……就是在追尾前两秒的时间点,我清楚地记得对方冲过来差点儿撞上我的车……我连他的脸都记得很清楚……那,那是个方脸寸头的瘦高个儿男人。”
“哪里有人?你是不是喝醉酒了或者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围观的群众们大都在怀疑这人的精神状态和判断能力,只有小宝在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一扫而过的间隙间看到了车主口述里的那个寸头方脸的男人的影子。
在小宝的视野里看来,事情的发生正如车主所诉那样,对方正以限制速度开着车,前方突然正面扑过来一位受了伤的寸头方脸男人,男人的视线还与车内精准地对视了一下,随后,男人突然爆发出了速度和反应上的极限,在即将被撞的瞬间从右斜方一个翻身斜滚,及时躲避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