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南生瞧得真切,心中冷笑不止,面上却笑得愈发凄凉。

他们有多久没见过了?

细细算来,自从半年前她威逼胁迫着自己签下合离书,便迫不及待的另嫁他人,他们似乎在没有交集,没有再见过了。

半年前他们还是夫妻,彼时俩人刚完婚,还来不及洞房,婚书也未来得及交给官府……他便京城一道圣旨招了回去,等他腾出时间,却发现家中早已人去楼空。

如今想来,怕是俩人早就勾搭成奸。

遥遥对望,气势越发微妙,君子迁将一切尽收眼底,他早前就听到施南生与沈浪的过节,却不曾想是这等儿破事,心里叹息,面含微笑迎上去准备开口。

“沈兄这般不懂礼数,破门而入,不请自来说出去平白叫人笑话,更是三言俩语就污蔑在下与施兄的关系,还望沈兄道歉。”

沈浪看也不看他,直接绕过君子迁走到施南生旁边,言辞颇为嘲讽,“他施南生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道歉?子迁还是少与他这种人待在一起,无端降了自个的身价。”

他退后几步向沈浪鞠了一躬,“在下唐突了,还望子迁贤弟莫要怪罪。”说完,便领着妻子施施然的离开。

南生最不愿记起的就是半年前,他得到妻子另嫁他人的消息,不远万里寻回洛阳城,却遭了一顿毒打,和一纸和离书。

那是承天一十九年的冬天,南生不死心跑到洛阳城,他想问个清楚。

成亲当日,陆云华身穿一身大红嫁衣比嫁给自己那日还要华美,高贵,宛若九天下凡的仙女,说出口的话却如刀锋利剑,让他满腹的话尽数咽下去,再也没有出口的机会。

“施南生,你能给我什么?你连我这身嫁衣的钱都拿不出,你拿什么养我?凭什么娶我?”

言辞讥讽,字字诛心。

是啊,他不比沈浪,家中更是一贫如洗,连进京赶考也是处处受挫,试卷被人更换,状元之名转眼就成了沈浪。

告示牌上张贴的试卷,明明是他所写被成了沈浪的成名之作,最后连妻子也成了别人的,他施南生这一生何其嘲讽?

凉风习习,带着刻骨的寒意,吹得他遍体生寒,他愣直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陆云华愈走愈远的背影,直到余光瞥见站在门口看笑话的沈浪。

沈浪揽过陆云华的细腰,恶狠狠地说道:“快滚吧,别脏了我沈家的地。”

一时间,南生脑海里全是那句话,快滚吧,别脏了我沈家的地……

他一动不动,宛如一尊石像,就那样看着俩人,目光如炬,看到那身大红的嫁衣忍受不住,似乎看到她眸光闪烁,似有千言万语,数不尽的苦衷,但她却什么都没说,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直到朱红色的大门欢哐一声合上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听闻她的父亲当即罢朝归乡,是以这把火没能烧到他身上,新帝登位便着手处置官官相护的贪官污吏,预谋造反、结党营私的大臣,而沈家这几样都占齐了,这把火忘了谁都不可能忘了沈家。

沈家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除了陆云华无一幸免。而荣帝惦记着她父亲曾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唯恐寒了老臣的心,特意下旨允许与之合离,更是封了个郡主当当。

一时间,陆云华成了京城人人争相抢夺的妻子人选,所谓娶得陆家小姐,奋斗十年少。

可这一切又与他施南生有何关系?

彼时,南生还在家悠哉悠哉的晒着太阳,吃着美人亲手做的糕点,饭菜。

这个美人自然是君子迁,自从那日被扯下遮羞布,他愈发不要脸,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堂而皇之的住进南生的小破院,时不时挑几件朝廷趣事说与自己听。

后来,陆云华开始有意无意的路过南生家那间破院子,大有与他有旧情未了,再续前缘的趋势,并在后院逮着他,哭的梨花带雨,一副痴情女子被无情抛弃的模样,惹人心生不忍。

“南生,你与那君子迁到底是什么关系?”

南生熟视无睹,一脸平静地拨弄着算盘,半响才抬起头斜眼看了陆云华一眼,含笑说道:“敢问郡主您是以何身份来质问在下?若是以群主之尊,在下便只能回答是了。”

陆云华身子止不住的颤了颤,脸色倏然发白,“南生你又何苦骗我?”

不等南生回答,她便顾自说道:“南生,我早已查清,你俩并无关系,是因为他无处可去,你念着同窗之谊才收留他,你何苦骗我?故意不顾城中风言风语,也是想气我对不对?”

一番话说下来,南生本有有些生气,听到后面却忍不住发笑,“群主多虑了,在下与旁人有何关系,那是在下的事,群主未免管的太宽了。”

说完,他低下头继续拨弄算盘,陆云华还想去拉南生,被他急急躲开,南生浅笑依然,一字一句地说道:“群主莫不是忘了,在下已经不是洛阳城苦苦寻回妻子,却被人驱逐的落魄书生了。”

云华神色凄凄,状似疯癫,凑近南生,哀痛不已,“南生我是有苦衷的,当年我父亲被人陷害,朝中认定他叛国,前线的粮草已经断了三天,远在战场的父亲苦苦支撑着,沈浪找上我的时候,我已经无路可走了。”

“南生,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阿爹死在战场,无数将士惨死。南生,如今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陆云华,你想考取功名,我也可以帮你,你试卷被人更换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现。”

“南生只要你愿意娶我,我们可以回到过去,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得到。”

南生全身鲜血瞬间凝固,犹如置身冰窟,眸光闪烁,似有千言万语,但最终只说了一句,“群主当真是好心计,在下只能感叹孝感天地。”

一声由衷的赞扬,南生以往所有的憎恨尽数放下,“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你这般也算是苦尽甘来。”

南生心中暗道,只能对不起子迁兄了。

“娶你是不可能的,在下与子迁确如城中传言一般无二。”

一番话说下来,陆云华脸上血色全无,她颤抖着身子,不敢置信的望向南生,“不会的,南生你怎么可能喜爱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