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狗估计是珍珠喜欢的。”景哲笑道。

知女莫若夫,他还真的是了解他女儿。

我没有回应他,而是拿出钥匙打开了院子前的大门,然后带着他二人进去。

当前厅的灯亮起时,供桌那边的三张照片格外明显,甚至是明显到令人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景辉和邵晓珍没有走,他们一直等在这里。

景哲抿住了颤抖的嘴唇,和我一起过去跪在了垫子上。

“爸,晓珍。”景哲哽咽道,“我来了,我来看你们了。”

我看着景辉和邵晓珍的照片,心中悲戚难掩,只能是弯腰叩头,也此来抒发我对他们的怀念。

“姐,有香吗?我要给爸上柱香。”

说这话的时候,沈容与在一旁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这些,听景哲如此说道,很快把香递给了我们。

随后,景哲跪了好久,像是有说不完的要告诉这二人。而我则去房间里,给这两个人收拾房间。

“需要帮忙吗?”沈容与站在门口问道。

我正在铺床的动作稍稍一顿,随即说道:“你不如去看看卫生间里的水烧好了没有?大家赶紧洗个澡,睡吧。”

沈容与没说话,也没发出任何动静,我直起身子回头一看,他果然在那里没动地。

“有事?”我问道。

沈容与踌躇了一下,然后说:“我为我妈那天说的话向你道歉。她做的很不对,伤人伤己。”

我微微一笑,回答:“没关系。反正……”

“反正什么?”沈容与马上抢话,走了进来,“反正你也不会再见她吗?你是不是想这么说。”

我点了点头,沈容与摇了摇头。

他又说:“昕昕,一切都晚了。我们的命运已经被联系在一起,谁也逃脱不掉了。”

我一怔,没太明白他话中的含义。

沈容与看了一眼我铺了一半的床单,说:“确实要早些休息了。”

他这话听起来是大有深意,但是我还没有问什么,他就已经转身离开,说去卫生间看看热水烧好没有。

来到蔺江镇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

清晨,我去巷子口买了些早点,厨房里有我煮好的小米粥。

条件有限,也就一切从简了。

我们三人坐在圆桌旁,景哲尝了一口小米粥,和我说:“姐,我记得你除了会煮方便面,什么也不会。”

我一笑,心道要是还像以前一样养尊处优,你女儿早就饿死了。

“我们一会儿怎么去墓地?”沈容与忽然问道。

我想了一下,说:“骑自行车。要不就还得像昨天晚上一样,坐电三轮过去。”

这两个大男人对视了一眼,毫不犹豫的选择骑自行车过去。

本来是有三辆自行车的,可有一辆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骑了,还是附近的小孩子恶作剧,车胎已经瘪了。

无奈之下,也是在景哲的推脱下,我只好让沈容与驮着我。

我们沿着思思河旁一直骑,那种微风佛面的感觉很舒爽,要不是我们的目的地是墓地,我还以为这时一种复古的郊游。

“啊!”

正想着的时候,我被颠了一下,吓得我赶紧抱住了沈容与的腰。

“我这可是第一次驮人,你务必要抱的紧紧的。”沈容与说。

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可以想象他说这话时,一定是嘴角上扬,坏的像只狡诈的老狐狸。

“你要是不会驮人,就把我放下来。”我说,“我让景哲来。”

“姐,我可没驮过人。”景哲立刻道。

我看着他,车骑得那叫一个自如,怎么都不像不会驮人的!他分明就是把我在往沈容与身上推。

“抱好。”沈容与空出一只手来,硬是把我的手臂拽到了他的腰上。

我嫌恶的想要抽出来,他就干脆一只手控制车把,另外一只手就一直按着我的手。

“你想摔死我是不是?”我咬牙道,“你可不可以好好骑车?我不想和你在大马路上吵。”

“这里哪有大马路?”沈容与反问我,“只有适合我们打情骂俏的小道。”

本来今天过来看邵晓珍,我这心里就沉甸甸的,被他这么无赖的一闹,我倒是转移了注意力,气不到一处来。

“你要是不会骑,就下来,我骑。”

话音一落,沈容与还真就把自行车给停住了,我的脑袋一下子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你来。”沈容与笑着对我说。

我白了他一眼,坐上车座就飞快的骑了出去,把他给远远的甩在身后。

这蔺江镇只有一片墓地,他赶不上来,大可以找个人打听一下,所以我不怕他走丢。

可是我这个好主意还没持续几秒钟,我就感觉后身一沉,整个车子像是被压住了一样,蹬起来十分吃力。

随即,我的腰间就多了一双跟狗皮膏药一样的粘手!

“你还不知道吧?”沈容与带着笑意说,“我在没读法律之前,除了体育,什么都不好。而体育中,我最擅长的就是短跑。”

我这才明白我又被他诓了!

“老婆,这感觉真是不错啊。”沈容与加紧力道抱着我,还把脑袋贴在了我的后背上,“你再骑快点儿啊!”

说完,他放声大笑起来。

我真是被闷了口血!

用余光看了一眼,沈容与的那一双大长腿一直蜷着,估计是只要不控制着,就会脚着地。

这么别扭的待着,他还能笑得出来?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你们俩这画面真是打破了我对男女共用一辆自行车的美好幻想。”景哲在一旁笑道,“觉得浪漫吗?”

“浪漫啊!”沈容与接话道,“我想和老婆一直这样。”

谁是你老婆?!

一个急刹车,我和沈容与都往前冲了过去,他怕我身子撞在车把上,就把我往他的怀里拽。

“怎么停了?”他问。

我从车上下来,没好气的说:“你来!”

沈容与笑眯眯的从后座下来,然后轻柔的帮我捋捋凌乱的发丝,轻声说:“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可以,我就想和你一辈子这样下去,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打开他的手,低声道:“别耽误时间了,快些。”

而后,我们三人没有再说过话。

刚才那片刻的打闹何尝不是一种轻松?眼下,我们到了墓地,之前的种种也就只能什么也不剩了。

只是好在在来的路上,我们没有这样死气沉沉的。

邵晓珍这人最喜欢热闹了,要是知道我们来看她,一个个愁眉苦脸,垂头丧气的,她肯定是不开心的……

坟地是在一个角落里,我特意在那里种了一棵大树,为的就是不管刮风还是下雨,她都会有个遮挡。

我们一路踩着黄土地,一步步的走到她的墓碑前。

相顾无言,却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隔了一会儿,景哲单膝跪地,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盒子,笑着对邵晓珍说:“孩子都这么大了,我们是老夫老妻。你可别矫情,这辈子只能给我当媳妇。”

我顿时捂住了嘴巴,沈容与上前抱住了我。

“你跟我说过,你图的是我这个人。”景哲的声音里满是幸福,听不出一点的悲痛,“不管是富二代,还是个一穷二白的小子,你都跟我。现在,我来接你了,我们回家。”

晓珍啊,你听见没?

你要是泉下有知,就拖个梦给我们,告诉我们你已经知道自己是景家人了,从此以后我们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姐,姐夫,快来。”景哲喊我们,“你们得给我和晓珍做个见证人,免得她赖账。”

我用力的抹掉眼泪,可是却在一回头看到景哲已经是泪流满面,只有他脸上洋溢着笑容还在倔强的苦撑着。

沈容与握住了我的手,然后牵着我走到墓碑和景哲之间。

清了清嗓子,沈容与说:“景哲,你愿意邵晓珍成为你的妻子吗?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死亡都不能将你们分开。”

景哲点头,看着墓碑,郑重道:“我愿意。”

说完,沈容与掐了掐我的手心,我点点头,拼命的把眼泪往下咽。

“邵晓珍,你愿意景哲成为你的丈夫吗?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就算是死亡也都不能将你们分开!”

回应我的,只有沙沙的风声,还有偶有经过的鸟儿的啼叫。

但我们每个人都心知肚明,邵晓珍若在,她一定会大声的说出来“我愿意”这三个字,因为这便是她一生的期盼。

良久过后,景哲将婚戒埋在了黄土之下,它会连同邵晓珍的骨灰一起回到津华,进入景家的祖坟。

一场葬礼,一场婚礼。

生与死,爱与别,在我生命里不断的上演着,我似乎是懂了很多,也似乎是从不曾懂。

只是握着我手的这个男人,像是和我一样,感同身受。

我们三个人站在邵晓珍的墓前,各自沉默着,仿佛风不会停,爱也就不会停。

“姐。”景哲忽然喊了我一声,“我要报仇。”

我稍稍一愣,随即看向他,知道他心里是如何想的,如果不是有人害的景家家破人亡,又何来后面种种的悲剧?

目光一定,我告诉他:“我和你一样,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好!”景哲点点头,然后转过身来看向了我,“姐夫一直不肯告诉你,为的就是保你一命。可如今,我们逃不掉了,只能奋力向前。”

我皱了下眉头,扭头看着沈容与。

只见他面无表情,随后抬手拥住了我的肩膀,似乎是在给我力量,也给他自己力量。

深吸了一口气,沈容与冲景哲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说下去。

景哲这才将目光坚定的锁向我,一字一句的说:“从此时此刻起,你正式加入沙漠之狐计划。”

童心亦晚 说:

沙漠之狐……觉不觉得耳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