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姑父,要霍叔叔……”她哭得更大声,“姑父……兔兔……”
刘玉珍在那里哄着,嘴里念叨着:“姑父一会儿就来,珍珠乖啊。姑父一会儿就来。”
话音一落,门铃声响起,还真的是沈容与来了。
我实在不想见他,就收拾起来碗筷,然后去了厨房。
没过一会儿,珍珠的哭声没有了,外面也安静了,好像是沈容与抱着孩子去了她的卧室。
这时候,刘玉珍走了进来。
“小景,你这是怎么了?”刘玉珍问道。
我没有回答,继续埋头刷碗。
“你瞧瞧你的黑眼圈,是不是昨天没睡好?”刘玉珍又问,随后叹了口气,“这家啊,已经不是以前的家了。凡事都会改变,你可以选择跟着变,也可以选择不变,但是这都由你自己做主,旁人可是替不了你。”
我心里一紧,最害怕做选择。
……
早晨的小风波过去之后,珍珠又跟我和好了。
孩子总是这样,把不愉快很快的忘掉,继续投入那纯真的世界里去。
只不过孩子唯一别扭的一点就是,昨天才刚叫顺溜的“姑父”,现在又变成了“狐尼克叔叔”。
我并没有因为心疼孩子的失落就允许她再叫回去,因为沈容与本来就不是她的姑父。
早晚都是要分离,又何苦把感情付的那么深,把真心给的那么完整?这样的痛苦,我尝过,所以我不会重蹈覆辙。
……
告别珍珠和刘玉珍,沈容与载我去了公墓。
今天是徐亚南下葬的日子。
他在这里无亲无故,孤身一人,要是最后一程都没人送送,我委实是于心不忍啊。
到达目的地后,我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一直没有开过口的沈容与叫住了我。
他说:“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强压着心里的那股苦涩,心道这股气不是对他,而是对自己。恨自己的动摇,也恨自己的心动,更恨自己的放不下、忘不了。
“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妻子。”沈容与又说,“那离婚证不过只是法律上的认证而已,怎么可能会改变我的心意呢?我的心,一直都由我做主。”
心由自己做主……
真好啊,一个人如果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任何事情,那么他无疑是快乐幸福的,也是没有遗憾的。
可我已经做不到了。
爸爸和弟弟的死,邵晓珍的撒手人寰,这些都是我人生中永远也抹不去的遗憾……就是因为有了遗憾,所以不会再那样时时刻刻充满勇气。
“昕昕……”沈容与唤了我一声,然后握住了我的手,“那朵茉莉花就是我的心,一切未变。”
心下一痛,我到现在还能清楚的感受到,昨晚当我看到床头柜上的那一支茉莉花时,我的心是怎么样的在叫嚣着那些已经埋藏的伤痛和爱恋。
将手抽了出来,我头也不回的下了车。
……
来到公墓,工作人员问我们是徐亚南的什么人,还说如果需要什么仪式,可是去看看那边的价目表。
我在心里不免感叹,人已经死了,最终却还是要用价格来衡量。
没有选择什么进行曲随行,我挑了一个相对平静的方式,买了一个装骨灰盒的小棺材,然后就和工作人员去了墓地。
听李明旭昨天说,徐亚南是被人活活勒死的,死状比较惨烈。
幸亏当时沈容与在了,没有让我看见李明旭拍下来的照片,否则我一定会永生难忘的。
现在,徐亚南化作了一抔白灰,也算是自由吧。
到了墓碑前,上面刻着的除了徐亚南自己的名字,就再无其他了。
“您给喊个鞠躬吧。”沈容与对工作人员说。
工作人员点点头,然后就喊上了: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
这九个字,仿佛就是徐亚南这一生最后的挽歌,潦草敷衍,却又是每个在这世上走一遭的人都会听到的话。
随后,工作人员将棺材封在了地下,就算是彻底结束了徐亚南的最后一程。
我和沈容与站立在风中,看着墓碑上的字,都是陷入了沉思。
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我不仅仅要救出来霍言安,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应该协助警察找出真凶。
否则徐亚南的这一辈子未免太凄凉了。
正想着,我听到了嘤嘤哭声从不远处传来。
沈容与也听到了,我们两个都是闻声望去,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裙子的女孩走了过来。
女孩很瘦,个子也不高,柔柔弱弱的,再加上一路低声哭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安稳的走过来。
“亚南,我来看你了。”女孩说道,还带着几分口音。
我和沈容与对视一眼,他主动道:“请问你是徐亚南的什么人?”
女孩擦擦眼泪,然后转过身对我们说:“我是亚南的老乡。”
看见女孩的那一刻,我和沈容与都是微微一愣,因为她的脸上有一块儿胎记,不偏不倚的长在右眼周围,影响了人的容貌。
她许是已经习惯了人们如此的眼光,倒也没有因为我们的无礼而觉得尴尬,只是说:“也是亚南唯一的朋友。我们前两个月在广阳遇到的,没想到……”
女孩说着,又哭了起来。
我也是过来人,瞧得出来女孩对徐亚南不是一般的友情,应该还有很多的爱慕之情在其中,只不过碍于自己的样貌而不敢承认吧。
“你叫什么名字啊?”沈容与又问。
女孩看了一眼我,然后说:“我叫江倩。”
而后,又是相顾无言。
可不知道为什么,女孩也不转身再看看徐亚南,而是一直在看着我,像是有话要对我说似的。
看向沈容与,我比划道:“我有些口渴,帮我在门口那边买瓶水好吗?”
沈容与蹙了下眉头,说:“我就在那边等你,一会儿和你一起买水。”
我点了点头。
等墓碑前只剩下我和江倩的时候,她终于再一次开口,说:“亚南总和我提起你。可我不知道你……”
我笑了笑,掏出包里随身携带的本子,写下了“没关系”三个字。
江倩看了以后,然后又打量了一下我,说:“亚南总说你长得好看,人心也好。他很后悔当年为了钱而伤害你……不过我想,那句对不起,他不能说了。”
我心里泛着浓浓的酸涩,看着照片上的徐亚南笑的那么阳光,也不免回忆起许多曾经和他的往事。
“我有句话要告诉你。”江倩忽然说。
我看向江倩,就瞧着她的神情很是严肃、强硬,好像她要说的话就是在完成她的崇高使命一样。
“亚南在死前的前一天见过我。”江倩向我靠近了几步,压低了声音,“他似乎是觉得自己要出事了,所以就和我嘱托道,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而我有机会见到你的话,就让我告诉你三个字。”
我心里“咯噔”一下。
直觉告诉我,这极有可能就是徐亚南口中的那个和景家之事有关的重要消息,甚至是他的死和这个就有关系。
果不其然,江倩告诉了我一个十分久远,已经被我忽略的人名。
……
从公墓出去的时候,我的心情异常沉重。
沈容与也没问我什么,只是为我打开了车门,然后又细心的给我系上了安全带。
回想着江倩刚才和我说的话,我感觉为景家报仇雪恨的事情,或许是有了眉目,更或许是有了希望。
只是我又该如何去做呢?天大地大,茫茫人海,我该何处寻觅。
“砰”一声,沈容与关上了他那边的车门。
没有急于发动车子,他和我说:“等你想好了就告诉我。你要记住,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有珍珠,凡事不能再自己一力承担。”
我看向沈容与,心里有些犹豫。
……
由于霍言安那边还在等李明旭的调查消息,所以我利用下午的时间去了心理诊所。
我总觉得我离开口说话不远了,而且我也必须马上恢复说话的能力,否则我又该如何去做我该做的事情呢?
沈容与把我送上了楼,说在休息区等候。我也没有推脱,将包包交给他,我就去了诊室。
可没想到一开门,正好是聂宸远和杨医生出来。
看到我的聂宸远稍稍惊喜一下,马上便说:“又见面了啊。”
我笑了笑,刚想拿本子写点什么,就发现东西给了沈容与,而他已经向我们走来。
只见沈容与面无波澜,很自然的向聂宸远伸出了手,说:“好久没见了,聂医生。”
聂宸远点点头,然后和沈容与握了握手,说道:“真是没想到。你和昕儿……”
“让聂医生见笑,我来接昕昕和我回津华。”沈容与说。
我一愣,随即看向了沈容与,心道他什么时候说要带我回津华了?我又怎么会和他回去呢。
“原来是这样。”聂宸远道。
几个人安静了一会儿,杨医生就说让我进去治疗,可这时候聂宸远又道:“我明天一早要飞德国。今天这么有缘碰到了,不如一会儿一起吃个晚饭。”
沈容与看向我,在征询我的意见。
我想着既然聂宸远已经开口,再加上沈容与在也不算是孤男寡女,那也就没必要拒绝人家的好意,便就同意下来了。
……
等治疗结束后,我给刘玉珍发了个消息,然后就和沈容与和聂宸远去了附近的一家自助餐厅。
想想也是好笑啊,初恋男友和前夫居然凑在了一起吃饭。
若是让人知道了这复杂的关系,不一定得脑补出来什么样的言情大剧呢。
沈容与帮我拉开了椅子,很自然的坐在了我的身边,然后和我说:“这家的寿司做的不错,一会儿我帮你拿些。”
“沈律师,”聂宸远喊了他一声,“听说你的事务所一直在扩大,马上就要做到津华第一大律师事务所。眼下还有时间来接昕儿,真是难得啊。”
沈容与面不改色,回答道:“事业固然重要,可最后还是会发现,家庭才是一个人的核心力量。”
聂宸远颇为赞同的点点头,然后说:“一会儿要好好喝上一杯了,祝我们大家都是事业爱情双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