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豪门继兄〖22〗

眼泪一颗一颗滚落。

费朗这辈子自打有记忆起就没哭过,全哭在今天了。

“嘿,我在这儿。”

费朗身形一顿。

女人的声音明明不是罗嫣然的声音,可是那种懒散的腔调给人的感觉却像极了罗嫣然。

费朗一点一点抬头,望向坐在窗台的女人。

雪白的长发,无法形容的美貌面容,宽松的白袍裹着袅娜的身段,一条半透明的长尾从白袍里露出来,轻轻地摇晃。

美得如仙境神女。

费朗缓步朝她走去,他停在倪胭身边,伸手去摸她的肩头,然而他的手轻易穿过了她的肩膀。

倪胭侧过脸,轻笑了一声,慵懒地说:“等等。”

她侧过脸的弧度,轻笑的模样,声调里的慵懒……

费朗的瞳孔猛地收缩。

是她!

倪胭用灵力将自己的魂魄化为实质。她半透明的身体慢慢变得清晰了,却仍旧带着一种奇幻的缥缈。

费朗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倪胭偏过脸,说:“别,别看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被人下过蛊,你要是看得久了,从此十世都会疯狂爱上我。”

永远都是这样,说话真假参半。

“我还不够爱你吗?”费朗扯动嘴角,扯出一个不算是笑的笑。

倪胭不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她略微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钟沐的方向。

钟沐坐在沙发上,目光复杂地望着倪胭。而他的脸色苍白尽褪,再不显病态,与常人无疑。

费朗不可思议地回头望着倪胭。

“我把你最最亲爱的哥哥治好啦,你要怎么谢我,嗯?”倪胭长尾游走,缠上费朗笔直的大长腿。

“我还是讲信用的。答应过你不和你哥睡的。”倪胭口气随意。她长尾的尖儿向上游走,轻轻拍了拍费朗的屁股。

她的嘴角随之微微翘起。

费朗浑身僵硬。

震撼实在是太大,不管是费朗还是钟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倪胭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缠在费朗腿上的尾巴收起来。她凝为实质的魂魄慢慢变得透明,逐渐消失不见。

沉睡在茶几上的罗嫣然微笑着醒过来。

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裙子,朝着钟沐和费朗招了招手:“再见啦。”

她踩着高跟鞋,慵懒而行,每迈出的一步都带着一种骨子里的妖。明明是一种妖,偏偏又带着一种不可亵渎的神魂。

“可以回家啦……”倪胭弯着眼睛,开心得不得了。

最近她想念她的蚌壳儿都快要想疯了。

白石头:“等一等……”

倪胭的脚步停下来,听着白石头的声音,她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白石头果然说:“任务还没有完成,你不能走。”

“三个人的七颗星我明明都拿到了!”倪胭微恼。

白石头:“别忘了原主的遗愿。”

“我已经阻止了罗文华的车祸!”

白石头叹了口气,说:“你再想一下原主的遗愿?”

“我爱妈妈,妈妈永远健康快乐……”倪胭喃喃自语,忽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脱口而出:“我要留在这个世界直到罗文华死?”

“不然呢?”白石头反问,“你死遁了,两个母亲怎么可能永远健康快乐。”

倪胭深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我能把罗文华弄死吗?在她快乐的时候弄死她!”

白石头没回答她。

“艹!”

·

过了没几天,费朗再去找倪胭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将花店转让了,带着罗文华周游世界。她的微博偶尔会发一些照片,照片里是她和罗文华开心的笑脸。

三年后。

钟家病秧子的钟沐突然痊愈,让医学界震惊。谢绝所有采访的记者和科研人员,钟沐很快回到了钟氏企业,开始接手公司的事情。他还是那样温柔地笑着,看上去特别好说话。但是大概钟家的遗传力量十分强大,从未处理过公司事情的他接手公司之后得心应手。即使有一种温文尔雅让人如沐春风的气质,整个商界谁也不敢小觑这突然杀出来的黑马。

当然,身体痊愈的他立刻招来了无数的桃花。长辈们善意地给他介绍,商业有头脑的大亨们打起联姻的主意,还有很多小姑娘像蝴蝶一样一只只扑腾过来。

就在所有人都在猜谁会这么幸运嫁到钟家的时候,钟沐发表了一份声明,他说:“我曾爱过一个人,一个不可以去爱的人。我能想到爱她的方式就是把她放在心里,让她占据唯一的位置。”

他说到做到,不仅终生未娶,也永远和善地和除了钟傲云以后的所有异性保持距离。

费朗从公司下班,开车回公寓——那处倪胭住过几天的公寓。

费朗还和以前一样,那张帅气的脸总是痞笑着耍帅。只不过他不再戴耳钉、耳环,光明正大的将耳垂上的“Y”露出来。

他好像还和以前一样,又好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熟悉他的人总觉得他哪里变了,却又说不清楚。

电梯开了,费朗冷着张脸迈出电梯,他走到公寓门前忽然停下脚步。他修长的手指将搭在鼻梁上的圆形墨镜往下压了压,撩起眼皮,抬眼去看站在门口的倪胭。

倪胭冲他笑了笑,问:“还是单身吗?”

费朗把墨镜往上抬了抬,遮住微红的眼眶,吊了郎当地说:“当然啊,像我这么帅的男人,有哪个女人配得上啊。”

费朗打开公寓的门,倪胭跟进来,立刻勾着费朗的脖子去吻他。费朗把她抱在怀里,双臂慢慢收紧,越来越紧。

两个人没说什么话,直接滚到了床上。

费朗看得出来倪胭是真的瘦了,而且眼底一片青色。他还无意间在倪胭的包里发现了安眠药。

倪胭在床上坐起来,神情委顿地抱着被子:“是的,我失眠,睡不好。”

费朗笑了笑,帅气地一仰头:“勉强让你抱着睡。”

倪胭笑起来,灰色的眼睛里逐渐染上活力。

倪胭留在这里半年,每天夜里都蜷缩在费朗的怀里入睡。随着时间一天一天流走,她的气色变得越来越好,又恢复到了神采奕奕的模样。

费朗长吁短叹:“哎!精气要被妖精吸干啦!”

倪胭便笑着歪在他怀里,手指在他胸口一点一点,撒娇问他:“那你愿不愿意被妖精吸呀?”

回答她的是费朗藏着刻骨深情的眼,和长长久久的吻。

这一次倪胭在费朗身边只待了五个月,便又离开了。这一次一离开,又是一个三年。

三年后,她又回来了。这一次她回来的时候比上一次还要憔悴。她苦恼地抓自己的头发,像快要渴死的人一样扑进费朗的怀里,恼怒地说:“我试过了,别的男人抱着没你舒服!这个世界的男人太让人失望了!”

费朗笑笑抱住她,轻声说:“那你可以不走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让人觉得很舒服的笑,但是眼睛里却是一层难以言喻的苦涩。

然而倪胭在他身边停留了半年之后还是走了。

又是三年。

这次倪胭回来的时候发现费朗变得有点怪怪的,她发现费朗私下约见美容师,还偷偷做面膜。

在又一次负距离的亲密接触之后,倪胭餍足的依偎在费朗的怀里。她枕着费朗的腿,仰望着费朗,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脸。

“打针了?”倪胭问。

费朗迅速别开了眼,目光躲闪。

十年了。

她永远不会老,但是他呢?虽然他现在依旧和十年前没有变化,可再过十年呢?一个永远不会老的她,等他老了以后,她应该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倪胭坐起来,捧起费朗的脸,特别认真地说:“你和十年前一样帅气。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找到比你更帅的男人,真的。”

“老子当然永远帅啊!”费朗推了一下倪胭,“起来,我要去洗澡。”

倪胭没有放开他,反而将下巴抵在他的肩窝,声音带着点蛊惑的味道:“我可是妖,我比那些美容专家有用多了。”

费朗竖着眉拍她屁股:“闭嘴吧你!”

倪胭哈哈大笑:“你怎么还像十年前一样幼稚嘛。”

她又收了笑,带着几分认真地问:“知道双修吗?”

“我是人怎么知道那些鬼东西。”费朗板着张脸。

“如果和我的元身睡一次,就可以得到永生。当然,也永远不会老了。”

费朗心里一动。

倪胭冲他眨了一下眼睛,调皮地笑着:“你是见过我元身的,我不是人,没有腿。你怕不怕……”

费朗看着她慢慢邪气地勾起嘴角,又是那副耍帅的模样。

倪胭也没有想到自己突然一时兴起,居然真的用自己的元身和一个凡人睡了。至于后果?她不想这个,懒得想。

费朗显得有点紧张。他抚摸倪胭尾巴的时候,手掌都有一些发抖。她的长尾很软,微凉。质感如水。

其实他并不是因为倪胭所说的“功效”,而是想吻一吻她,抱一抱她,真正的她。

倪胭又走了。

费朗习惯了看见倪胭喜欢的东西就买回家,逐渐将他们的小公寓布置得越来越温馨。他瞧上去和以前一样,只是和钟沐一样拒绝了所有异性。

这样两个男人决定终身不娶,不知道让多少女人惋惜。

表面上一切都好费朗,其实……他的世界只剩下一件事——等待。

等她回来。

他等啊等,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一年、两年、三年、四年……

第四年的时候他慌了,她会不会爱上别人不会再回来了?

六年、七年、八年……

后来他从费舒雅口中得知罗文华在国外去世了。费朗忽然有一种预感,这一次她好像不会回来了。

那一天是费东河的寿辰,从来不庆祝生日的费东河扛不住家里人的念叨,终于举报了一次宴会。

费朗吊了郎当地渡着步子,他踩着楼梯下楼,忽然顿住脚步。他抬手轻压圆形墨镜,似乎看见她站在他面前。

她冲他狡猾地笑:“你不是我哥哥啦,那我可以泡你吗?”

费朗紧抿着唇,慢慢抬起圆形墨镜,遮住湿润的眼。

此后,永生年岁里只剩无尽的等待。

·

倪胭从蚌壳里醒过来的时候,摁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蜷缩着,凑近蚌壳儿,拼命去闻蚌壳儿的味道。

“你……还好吧?”白石头担忧地走过来,蹲在她面前。

倪胭脸色很冷,她缓了好一会儿,才说:“只此一次,再也不要给我这种需要留在任务世界这么久的任务!”

白石头递给她一杯温水,点头。

这次倪胭没有立刻进入下一个世界,而是在倪胭的世界吃吃喝喝,休息了很久,才终于决定进入下一个世界。

“接收原主印象最刻骨的记忆片……”

倪胭直接打断白石头的话,说:“不需要看,只要不是需要留在任务世界那么久就可以。反正我会得到原主的记忆”

她躺回她的蚌壳儿,合上眼前,视线里只有她的蚌壳儿。

什么最刻骨的记忆片段,纯属浪费时间。

·

倪胭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水马龙的街头。她穿着蓝色上衣、黑色裙子、白袜和黑皮鞋,两个麻花辫乖巧的搭在肩头。标准的民国女学生制服。

“卖报!卖报!”小男孩又蹦又跳。

倪胭买了一份报纸。

《大都会歌舞厅招聘伴舞和驻唱歌手》

倪胭抬起手腕招了招手,半袖的蓝色上衣衬得她小臂十分白皙纤细。

黄包车在她面前停下来。

“大都会。”倪胭报出名字,她坐在黄包车里,优雅地展开报纸浏览。

姣好的容貌和不俗的气质惹得路人频频侧目。

黄包车忽然停下来,车夫用搭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了擦汗,转过头来对倪胭说:“得等等哩。咱得等聂帅的车先过!”

倪胭顺着他的视线,将目光落在前面桥上气派的黑色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