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骅抓着书包带子,盯着桌面上的书失神。

一想到自己对着花草说出那么幼稚的话,还被陌生人看到就觉得特别羞耻。

耳朵又热了,蔓延到脸颊上,滚烫滚烫的。

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红通通的,从耳朵到脸颊。自己容易脸红的毛病,一旦发生什么羞耻的事情就没办法控制。

邻居家奶奶总是笑呵呵的说容易脸红的小孩脸皮薄,脸皮薄的小孩爱脸皮。

桂骅挺想反驳,但事实的确是如此。

他爱面子,总是特别顾虑在外人面前的形象。自从懂事之后就总是做出小大人状,偏性子不善与人交谈,有些内向。便希冀能把自己往成熟稳重方面靠。

双手交叠趴在桌面上,然后埋头下去等脸上热浪过去。桂骅此时便有心思回想早上撞到的人,那个人挺高,应该是大年级生。

他一定不是城镇上的居民,大概是从城市里回来探亲。

桂骅小,到了这个年纪也有许多心思,也学会看人。早上那人,从衣着、气度就可以看出不属于这个城镇。那人更像是大城市里出来的,这个城镇里可没有那样好看的人。

城镇不大但也不小,桂骅也不是说整个城镇的人都认识。至少周围几个片区的人都见过,对于早上那人,却没半点印象。

不过城镇里有许多人都有亲戚住城市里,这地方毕竟钟灵毓秀,高考后飞出去的人在大学毕业后也不可能会放弃在大城市里工作的机会。久了,就在大城市里定居、结婚生子。偶尔带回妻子和孩子,到城镇这边探亲。

逢年过节,城镇都能进来许多辆车。

城镇里也有些人跑出去做生意,变成功人士。回家探亲的时候那才叫气派,但他们总有些趾高气昂。那态度并不为桂骅所喜欢。

桂骅住的那巷子深处有一户人家,只有一对老人住着。儿子儿媳都在大城市里住,有次回来,带着十几岁的一双儿女回来。

那双儿女才十几岁,许多心思都藏不住全在脸上写着。他们并不喜欢回来,也不喜欢城镇。蔡春华女士带着他去做客,他们看着他和蔡春华女士,眼睛里、脸上都写着恶意、鄙夷和不屑。

他们觉得桂骅和蔡春华女士是在巴结他们,至此以后,只要他们回来桂骅就不喜欢去他们家做客。对那些从城市里回来过节的少年少女也敬而远之。

他们高傲,他也不屑。

他想,早上遇见的那人应该也是跟他们一样的。往常遇见了,他一定一个眼神都不会投过去,不屑一顾。可他犯蠢,被看见了。

桂骅非常懊恼。

突然背上一阵重压,差点没把桂骅胃里的食物也压出来。

“桂花儿,语文作业!!”

一男一女,脆生生的,异口同声的喊。

桂骅挣扎着,手忙脚乱的从两人底下挣脱开,活像只翻盖的乌龟。两人的重量压在他背上,害他喘不过气来,本来消下去的脸又给涨红了。

连忙往里头的位置挪,他同桌还没来,他就往同桌位子上跑。再回头,他的位置被两个人占据了。

两人是他的玩伴,一对孪生兄妹。相貌不出挑,身高从小就出挑,现在才十二岁就有一米六。他们家里爷奶外公外婆加父母共六人宠他们,总花钱买补品给养着,可怎么养都养不胖。瘦得跟条竹竿似的。

大概是全都补到身高上了。

换几年后,这就是男人女人都羡慕嫉妒恨的优势。

哥哥叫封雅颂,妹妹叫付比兴,来自诗经六字。

江湖人称大颂小兴。

一个姓封,随母姓。一个姓付,随父姓。他们各自父母都是独身子女,城镇里响应国家号召,只生一个。本来封妈妈怀孕的时候两家人还闹着要让孩子姓什么,谁知是对双胞胎,两家各自捡着喜欢的孩子随他们姓。也是皆大欢喜。

两人前后出生不过一个小时,谁都不肯让着谁。平常直接叫名字,又都想让对方当小。两兄妹上幼儿园也是一霸,许多小朋友都是他们小弟,经常带着各自小弟火拼,闹得幼儿园鸡犬不宁。

幼儿园老师和校长头疼得不行,只想着他们都赶紧小班升大班,大班毕业欢送。

瞧,急得都直接忽略还有个中班。

兄妹俩上中班的时候,桂骅上小班。

有天就到小班那儿晃悠着打算收小弟,补充新血。三个小班,一群小萝卜丁,刚离家都哭闹着,烦得要死。

兄妹俩就特别嫌弃,他俩自诩日天日地乃孙猴子他徒孙,刚来小班的时候就把三个小班的萝卜丁都欺负得哭了整天。称霸幼儿园一年后的他们就格外嫌弃这帮只知道哭的萝卜丁。

然后他们就见着了桂骅。

怎么说呢?

就像是那么一坨污泥里,周围都是蔫了吧唧往地上打滚哼唧的小猪,中间站着一只洁白干净的小天鹅。那就像是黑暗中的明灯,凌晨的启明星,以势不可挡之势闯进他们心里的骄矜小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