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戚白缓缓从地上站起,把白桑的遗物放进家里的空房间。

简单洗过澡后,戚白把自己扔进主卧的大床,强迫自己闭眼睡觉。

睡着了就什么不用想了。

临近晚上,江母江父收拾行李,由江鉴之送去机场。

两人参与的项目重大且机密,他们无法休息太久,今晚就必须返回。

江母不放心戚白此时的状态,可时间不允许他们等戚白睡醒后再告别,因此一路上都在嘱咐江鉴之这阵子注意戚白的情绪变化。

虽然戚白嘴上不说,但他们都能看出戚白同白桑感情深厚。

江鉴之∶”我知道。”

江父对此投以怀疑的目光。

他不是怀疑自家儿子对戚白的用心程度,只是怀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儿子能不能照顾好戚白。

江父这个年纪,已经经历过母亲离世的痛苦,知道戚白正是需要陪伴的时候。

江父提醒∶”今天就不要去打扰他睡觉了,让小白好好休息。”

江母纠正∶”不过也不能睡太久,鉴之你看着点时间,记得叫小白吃晚饭,吃了再睡。

江母∶”其实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是带小白出去散散心,不能一直闷在房间里。”

江父也赞同点头。

听了两人的话,江鉴之眸光微不可察一闪,抿唇不语。

送江母江父到机场后,江鉴之丝毫不耽搁回了悦澜府。

停好车后江鉴之去拿手机,才注意到二十几分钟前江母给他发了条消息∶

【江母】∶儿子,以后好好对小白,那孩子身边……也只有你了。

江鉴之指尖微顿。

知道这个时间江母江父已经登机,无法第一时间接收到自己的消息,江教授还是郑重其事回复了∶

【【j】∶好。

夜晚,在书房伏案工作了好几个小时的江鉴之抬腕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

距离戚白到家已经过了十一小时四十七分,楼上的人没有丝毫动静。

略一思忖,江教授拿了戚白家门的钥匙和晚餐上楼。

开门之前,江教授先发消息给戚白,问对方醒了没,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后,他才插入钥匙拧开门。

拉着窗帘的屋内笼罩在一片黑暗中,江鉴之没直接开灯,就着手机自带光芒扫视客厅一圈,确认人没睡在沙发上,摁亮客厅的灯。

江鉴之缓步走向卧室,对着虚掩的门轻声叫了戚白一声。

窝在床上的人动了动,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打扰的、无意义的咕哝,很快又趋于平静。

江鉴之轻轻推门,一股强烈的冷气扑面而来。

江教授条件反射拧眉

这空调温度……

打开主卧的灯,江鉴之一眼就看见只盖了床单薄的夏凉被、整个人在床中央蜷屈成虾状的戚白,

”戚白”

江鉴之又叫了一声,背对他的戚白又动了动,还是没醒。

江鉴之把对着床方向呼呼吹的空调关了,对着床上的人下意识放缓了声音∶

”言言,吃点东西再睡。”

言言

戚白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叫他的小名,却不是白桑的声音。

他想看谁未经允许擅自这样叫自己,可眼皮沉重得睁不开,口渴、嘴也很干,脑袋昏昏沉沉间,他不舒服地皱了波眉。

听见戚白的哼唧声,从他低哑的声音中觉察出不对劲,江鉴之面色一沉,快步绕过床尾,就见背对房门缩成一团的戚白,脸红得不正常。

心中一跳,江鉴之抬手去摸床上人的额头,手心一片滚烫。

戚白嘴里呓语一声,闭着眼无意识向那让他感觉无比舒适的存在靠近。

下一秒,戚白就感觉自己身体悬空,他下意识伸手抓住了身边可以抓住的东西。

突如其来失重感让戚白从黑沉的昏睡中睁眼,入目就是江鉴之紧绷的下颌线,还有那形状堪称完美的唇。

”言言,你发烧了。”

那张漂亮的嘴唇一张一合,齿白唇色浅,嗓音清冽又好听。

目眩头昏天旋地转的戚白费力抬眼,撞进抱着他往外走的江鉴之眸中。

瞧见对方眼底的担忧,快被烧迷糊的戚白恍惚想∶

哦,我发烧了啊。

江先生长得真好看……

再次陷入昏睡前,戚白脑子里最后滑过的念头是

可惜不是我的。

这段时间戚口口神和身体都处于高度紧绷状态,如今白桑的事一了,松懈下来后提起的一口气泄了,又吹了十几个小时空调,耗空的身体就开始抗议,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到了医院后,急诊医生用体温计一测――三十九度四。

眼看数值就要逼近令人心惊胆战的四十。

医生皱眉看江鉴之∶”都烧成这样了,怎么才送来”

”再烧一阵,人都要烧傻了。”

江鉴之薄唇紧抿没说话,听医生的话把戚白放到病床上。

医生让江鉴之去大厅缴费办手续,江鉴之应了一声,离开时却感觉传来一股阻力。

江教授垂眸一看,就见戚白左手拽着他的衣摆一直没松。

江鉴之神情微然。

一旁的医生也注意到了两人这里的动静,微微提高了声音∶

”傻站在这里干嘛啊就这么盯着他就能退烧好起来吗”

江鉴之∶”…”

会反复才能出院,现在的

咸白烧成这样得赶快降温退烧,今晚还得在医院留院观察

戚白烧成这样得赶快降温退烧,今晚还得在医院留院观察,确保病情不会反复才能出院,现在的确不是想其他事情的时候。

江鉴之轻轻握住戚白的手,把自己衣服从他手心拽出来。

衣服被彻底抽离时,戚白手心一空,手指在半空中抓了抓,不满皱眉。

纯棉家居服都被戚白拽出了几条褶皱,有强迫症的江教授扫了一眼,没管,快步下楼办手续。

戚白是饿醒的,睁眼看着纯白的天花板,闻着熟悉的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整个人一愣。

就在他以为自己又做了个清醒梦,再次梦到了白桑时,耳边响起一道嗓音∶

”你醒了”

戚白转头顺着声源看去,就见江鉴之坐在床边看他。

戚白眨眨眼,不等他开口问现在什么情况,江鉴之忽然倾身靠过来。

戚白∶””

望着江鉴之那张男女老少通吃的脸在自己面前无限放大,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他都能感受对方的呼吸打在面庞。

戚白∶”!!”

刚醒来的戚白瞳孔地震的同时,瞬间精神了∶

”江鉴之你干、干什么”

江鉴之不打招呼直接凑上来,戚白不但被吓精神了,还吓得结巴一下。

下一秒,江鉴之伸手撩开他的头发,和他额头贴额头。

距田。“心”

贴了一会儿,江鉴之直起身子,神情像是松了口气,对戚白道∶”已经退烧了。”

戚白∶””

额头的触感如此熟悉,昨晚的零星记忆一幕幕闪入脑海。

戚白回神∶他感冒了,江鉴之送他来医院,刚才只是正直地帮他测量体温。

是他又想多了。

瞧见戚白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自己,江鉴之想了想,主动解释自己刚才那有些唐突的行为∶

”医生说用额头测体温比手心更为精准。”

戚白∶”哦,我知道。”

差点又丢脸了。

刚才江鉴之靠过来时,他还以为对方又要亲自己…

,,,,

江鉴之不知道戚白内心活动,他人已经坐回原位∶”饿不饿我买了粥。”

戚白昨晚退烧后半夜又烧起来两次,江鉴之一晚上没合眼,一直用医生教他的方法,用酒精擦拭给他脚心、脖颈、腋下等血管密集的地方,用物理降温。

上一顿饭还是昨天中午吃的,戚白早已饥肠辘辘,闻言毫不犹豫点头∶

”吃!”

退烧后吃了早饭,胃里有东西的戚口□神也好了不少。

医生来看过一次,确认他人没事后允许他出院把床位让出来,不过还是道∶

”最好再输两天水,这样才能保证身体彻底恢复,回去之后也要忌口,就算再热也不要空调直接…

把医生的叮嘱―记下,江鉴之对医生颔首∶”麻烦了。”

医生摆摆手表示没事,不过他一只脚都跨出门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收回来,对江鉴之一摊手∶

”我昨晚给你的体温枪呢既然你弟他已经退烧用不着了就还我。”

戚白∶体温枪你弟弟

戚白缓缓转头看江鉴之。

在戚白和医生的注视下,江鉴之面色如常拉开病床旁的抽,把里面的体温枪还给了医生并且道谢。

等医生走后,病房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对上戚白的目光,江鉴之平静开口问∶”怎么了”

戚白∶”

戚白心想这话难道不该我问你

有更方便精准的体温枪不用,非要用额头,难道是觉得自己比仪器更精密准确

是有人叫你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但又不是真的机器人。

一觉醒来多了个哥哥的戚白,见江鉴之完全不打算解释,心情十分复杂。

”体温枪。”戚白只得出声提醒。

江鉴之淡定解释∶”体温枪昨晚用没电了。”

戚白∶”嗯”

这是戚白没想过的回答,但一想,又的确是江教授弃体温枪用额头的唯一正确解释。

戚白爽快且丝毫不怀疑地接受了这个理由,紧接着又一挑眉,睨了江鉴之一眼∶

”不过江教授,谁是你弟弟”

这次江教授倒是没有立马回答,而是虚心请教∶”那我应该怎么”

戚白想也不想答∶”朋友啊。”

江教授∶””

不等江鉴之开口,戚白眉头一皱∶”难道我们不是朋友”

不但是朋友,还是假男朋友,假未婚夫…

江鉴之心中无奈叹气∶”是。”

大太

戚白一连去医院输了三天的液,终于恢复了生龙活虎,白桑给他带来的后续影响,仿佛也随着那一场高烧被一起带走了。

故人留在此处,被故人惦念着的人总要向前。

又过了两天,戚白再次接到了来自夏城的电话

陈少角说白桑那套小房子找到买家了。

对方很爽快,为了不耽误他女儿读书,说只要能在九月开学前成功过户,价格好说。

白桑还在时就希望戚白能把那房子卖了,现在人走了没人住,房子自然也不会再留。

房子的事是拜托陈少角帮忙处理的,陈少角说买家交了定金,钱他已经打到了戚白的银行卡中。

陈少角∶”后续的手续需要你亲自回来搞,还有……”

”白姨有很多东西留在那套房子里,你要不要去看看”

看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留着,留着有个念想也好。

戚白听后沉默两秒,最后道∶

”好,我这周末就回去。”

陈少角∶”要是有需要,给我发个消息,反正我就在夏城。”

戚白笑了一声∶”放心,干活的时候我肯定忘不了你。”

”屁。”陈少角佯装生气问∶”敢不敢吃肉的时候想着我”

戚白∶”抱歉你太能吃了。”

陈少角又不痛不痒地骂了一声,心底的大石头却是落地了。

戚白能跟他插科打诨了,这是好事。

……

知道戚白要回夏城,江鉴之翻了翻自己的日程表,周六下午他刚好没课,便跟着一起回去了。

照例还是江鉴之开车戚白坐副驾驶,高速路上江鉴之看了戚白一眼∶

”时间还早,你可以睡一觉,到了我叫你。”

戚白摇头表示没睡意,随后啧了一声,对江鉴之感叹道∶

”真想让你的学生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江鉴之略奇怪地看他一眼∶”看什么”

戚白心想,让那些人看看江教授有多好,和传闻中冷血无情大魔王完全不符合。

戚白回∶”他们肯定没有见过生活中的你。”

江神明明是面冷心热。

想到兰溪论坛上学生们对江鉴之的评价,戚白忍不住替无数南大物理系学生问了江教授一个问题∶

”江教授,你平时上课抽人回答问,学生答不上来时你在想什么会觉得学生笨吗”

戚白看论坛里有人哭着说自己考试前没认真复习,发挥失常考差了,分数下来时江教授看他的眼神像看草履虫。

戚白真的很好奇,依照江鉴之的智商,是不是真的会觉得其他人是没发育的单细胞生物

如果南大物理系的高材生都算单细胞生物,那他这个文化课学渣算什么

想到自己误会江鉴之职业,还一误会就是大半年,在江教授面前丢了无数脸,戚白嘴角一抽,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在江神眼里,他不会连单细胞生物都比不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白∶那我算什么江教授∶老婆。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