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呵了一口气,被热雾迷蒙的视野一片模糊。

“那家伙……”

伴随着低低的抱怨声,她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再沿着身体的线条向下滑落,最后按到了自己的腰。因为碰到了被大力按揉出的淤青,她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随即,她用手掬起一捧热水,将被按压出一小片乌青的肌肤浇去。

“真是过分啊。”

浅淡的抱怨声,消匿在一池的热雾之中。

沐浴清洗过后,她穿上衣物。双臂上黑色的魔女之印,无论如何都不得她的喜爱。于是,她干脆找来一双黑色的丝锻长手套,将其全部掩盖了起来。

为了与黑色的手套相衬,她将一身的衣物都换为了黑色。

镜中的她似乎已俨然换了一个人——那颜色肃穆又沉寂,将她艳丽的容貌生生压住。湿漉漉的乌发沾着水珠,堆叠在肩上,濡湿的水痕在肩上晕染开。当她轻抬眼帘,眼睫下便漏出一抹冶艳旖旎的瑰红色。

她慢慢地走出了浴室。

窗外新雪初停,纷纷扬扬下了许久的雪,已经在花园内覆了一层皑皑的皎白。枝梢与屋顶,都被压出了洁白的轮廓。

“想出去看一看雪吗?”

弗缇斯问她。

他靠在床上,裸着的上身还残着带血的红肿鞭痕。

“不了。没什么可看的。”她冷淡地回答。

弗缇斯的目光扫过她的衣裙:“你穿黑色也很好看。当然,不穿的时候最好看。”

被猝不及防地揶揄了一下,她眉头微挤,强压下心里百爪挠心般的痒,冷淡地问:“你的弟弟,那个被藏在花瓶里的男孩,怎么样了?”

提到斐希亚,先前暧昧的氛围便一扫而空了。

弗缇斯用手支着额头,目光冷冽地望向了窗外的积雪。

“他恐怕只能一直保持那副模样了。即使从沉睡中醒来,他也不能恢复原貌。砍掉的四肢无法复原,身体也不能再度成长。”他说着,目光幽然:“对斐希亚来说,也许他永远保持着沉睡的状态,才是最好的。”

戴娅漠然地点头。

“让他醒来,面对这个可怕的、地狱一样的世界,才是一件残酷的事情吧。”

“地狱一样的世界?”他低笑一声,说:“这个世界对你来说,是地狱吗?”

“曾经是。”她回答。

——的确,曾经是在噩梦里辗转不去的地狱世界。

她慢慢仰起头,唇间吐露出梦呓一般的喃喃自语。

“我曾经拥有有温柔优秀的兄长和父亲,但是,这一切都在我的眼前消失殆尽了。哥哥死后,我时常梦到他在梦中前来接我,对我亲昵地说‘我的孩子,到我这里来’。然而,事实上,我却待在那座可怕的神殿里,没有分毫的自由……”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有一丝微抖。

“不用想了。”弗缇斯打断了她:“那都是过去的事。”

就在这时,一道敲门声响起,一名侍女推门而入。她看到屋内的新主人,犹豫斟酌着该用什么称呼。

“主人,我该呼您什么呢?”最终,侍女还是这般问道。

“加尔纳夫人。”弗缇斯兴致勃勃地回答:“阿芙莉亚的称谓不也是斯宾塞夫人么?”

“闭嘴。”她投去一个冷厉的眼神,随即说道:“就喊主人吧。”

“主人。”年长的侍女喊了一声,说道:“玛尔斯城的男人们还不知道这栋房子已经易主了,还有许多的名帖送来这里,该如何处理?”

“咦?”戴娅一懵。

她完全忘记了,阿芙莉亚是个情夫一大片的风流女人。她留下的桃花债,现在可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锅,转到了她的背上。

“我去……露一面?告诉他们,房子换了主人?”戴娅说。

“不行。”弗缇斯活动了一下手臂的肌肉,回答粗暴:“你要是露面了,那群男人会把目标转移到你身上。而且,在这群贵族里,难保有人曾去过上都,知道你的长相。更何况,你现在还不能很好地掌控魔力,连瞳色都无法改变。就这样出去,肯定会被架上火刑架。”

他说得对。

戴娅沉思了一会儿,从侍女的手中接过那些情信与请帖,慢悠悠地撕了个粉碎。

“要是再有人送这些东西来,就当着他们的面,撕碎了丢出去。”

说着,她扬起手掌,白花花的碎片落了一地。

她勾着散漫的笑容,目光里满是笑意。

——“作恶是件有趣的事”,这可是阿芙莉亚教给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还要腻歪好久呢,没那么快完结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