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成一直觉得, 他这一生,活的太久了,久到他几乎已经忘记当年大殿上, 亲眼目睹那人在眼前自杀时的痛苦了。有时午夜梦醒,辗转难眠时,便会回忆和那人第一次相见的场景。
当时他小小的,赵谦墨也小小的。他记得他当时歪着头, 躲在二哥的后面,怯怯的看着他。那时的二哥还是记忆中的二哥,会在闲时到他的住处,教他书画。
可惜, 他忘记了母后说的话。
母后曾千叮咛万嘱咐:“皇家最是无情,母后不想让你做个无情人, 但更不想让你痛苦。你却是, 必须做个无情人。”
他当时并不懂,而等他懂的时候,已经太晚。
他敬爱的二哥做了鱼肉百姓的昏君,他心爱的人意欲亲手结束他的生命。
后来静下心想想, 才猛然发觉,他和他之间,竟是少有快乐的回忆。总是他追着赵谦墨跑来跑去,总是赵谦墨丢下他,走向他无法进去的未来。
有时他忍不住问柳丞之。他也只有这么个儿子可以说些体己话了。也只有在这个儿子面前,他不会用‘朕’这个自称。
“你说, 我为什么会喜欢那样一个人呢?”他语气里总是带着不解,“完全是我最不屑的性子。呆板、无趣、愚忠,固守往日恩惠将自己的一生全都搭进去。你说他到底有什么好的?我怎么就喜欢上那种人呢?照我看,我就该找个能歌善舞的美娇娘,每日醉生梦死,才最像我。”
柳丞之听到这话不止一次,每次都会想上一会儿才回答,每次都会有不同的回答。
“我哪里知道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唯独对他念念不忘。”
“能有为什么?三个字,你太蠢。”
“大概是你太好色,毕竟那人样貌,说是绝色也不为过。”
“丞相大人惊采绝艳,冠绝古今,你不喜欢他才该奇怪。”
最后一次问柳丞之这个问题,是在柳丞之三十五岁的生日宴上。冯谨特意为此告了一个月的假,带着他四处游玩去了。等回来那天,柳丞之脸上还发着光。
魏成看的既高兴,又痛苦。于是在柳丞之生日这天把他叫来了宫里,生生把冯谨一人晾在了一边。
那天夜里喝到兴起,魏成又问了这个问题。
柳丞之当时也喝多了。他又一次听到这个不知被问了多少次的问题时,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想上半天才回话,而是脱口而出:“那有什么为什么,爹你爱他,不过是因为他是赵谦墨而已。”他说完,灌了好几口酒,“何止是这辈子。我看啊,下辈子,下下辈子,哪怕你明知今后会如何,依旧会栽在那个赵谦墨手里。谁叫你是魏成,谁叫他是赵谦墨。”
“臭小子,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你爹我又不是傻瓜,我要是提前知道今后种种,早当初绝对不会收下赵谦墨那么个顽固的伴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