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崔家娘子?”
鲛女刚刚推门出来,一抬头便看到提着巨大木筐的男子满是诧异的站在自己面前。
“是金大哥啊,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鲛女将左手往袖中缩了缩,掩饰着手腕上的伤口,扬起笑容同他打招呼。
“不早啦,集市已经散了。”
金姓男子笑眯眯地摆着手,目光热切无比,丝毫不加掩饰的在鲛女身上打量着,“崔家娘子怎么有空来我家玩,崔书生呢?哎呦喂,娘子的手腕怎么受伤了?”
他到底眼尖,鲛女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他一眼看到,见她手腕上紧紧包裹着手帕,男子口中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去拉。
“来来来,快让某看看。”
“没事,只是不小心受了点伤罢了,不要紧的。”
鲛女侧身躲过他的拉扯,秀眉皱起,对他这般无礼的行为感觉有些不悦,但她顿了顿,仍然回答了他之前提出的问题。“夫君还在家里呢,妾刚才看到栓子在我家门口,就将他给你们送回来了。”
“栓子!我家栓子怎么啦?”
男子闻言一惊,顿时也顾不上接着纠缠鲛女了,收起面上不正经的笑容,推开门就冲进去四处张望。等到他看见自家的肉团子安稳睡在床边之后才放下心来,转头重新向鲛女看去。
至于床上昏睡不醒的妇人,他连一个视线都没丢过去。
“哎,你别走!给我把话说清楚,我家栓子平白无故怎么会跑到你家门口去了,你对我儿子做什么了?”
见到鲛女准备转身离开,他迈开大步,三两步又走到鲛女跟前,不由分说地揪住她质问着,鲛女受伤的手腕被他一拽,洁白的手帕上立刻显露出几分蓝色,惹得男子忍不住又多看几眼。
“是不是你把我儿子骗出去的?你对我家栓子做了什么?”
“你说什么呢!”
鲛女被他扯的有些疼,又对他突如其来的胡搅蛮缠十分不敢置信。她万万没想到帮忙送孩子回家也会遭到质问,一时间不由得气急,脱口而出的话语下意识的用上了几分法力。
女孩的声音依旧悦耳清脆,即使生起气来也如同歌声一般婉转动听,然而这样动听的声音传到男子耳中,他只觉得头脑一昏,浑身都提不起劲来,抓着女孩袖子的手不由自主的松开,鲛女趁机一把拽回自己的衣袖,转身离去。
等到鲛女离开,男子仍然站在原地,扶着门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他晃晃脑袋摆脱掉昏沉感,心中十分莫名其妙。
“真奇怪,好好的,我怎么突然会头晕?”他抬手揉了揉脑袋,“不会是撞邪了吧?”
他打了个激灵,越想越觉得可怕,向着左右看了看,见到周围空无一人一片寂静。此时已经快入夜了,左邻右舍都门户紧闭,待在家中吃饭休息,一眼看去街道上空空荡荡的。他心中更是发毛,也没去管匆匆离开的鲛女,连忙转身关上大门,躲进屋子里去。
走进房中,只见房间里孩子仍在熟睡,男子放下手中沉重的木筐,也没去管昏迷不醒的妻子,搓搓手就坐到床边专心看儿子。他抱起孩子掀开衣服翻来覆去的研究半天,见孩子浑身连一块油皮都没蹭破,这才放下心来确定孩子是啥事没有。
心情放松之后,男子对着儿子肉乎乎的小胖脸越看越爱,忍不住嘿嘿笑了一声,对着孩子娇嫩的小脸使劲亲了一口。
“嘿嘿,爹的乖儿子呦。”
孩子被他这番动作给折腾醒了,醒来在他怀里挥舞着小手,不高兴地一直哼哼唧唧,被亲了一口之后更是毫不领情的放声大哭出来,惹得男子一阵手忙脚乱。
“当家的回来了?”
昏睡不醒的妇人听到孩子的哭声立刻醒了过来,转过头看到坐在床边的丈夫,她连忙撑起身体怯怯地唤了一声,伸手想去接过孩子。
不料男子却粗暴的将她的手一把打开,看向她的目光完全没有对着儿子的温情,眼中满满都是厌恶。“滚远点,看你这幅病殃殃的德行,别把病气过给我儿子了。真他妈是个废物,躺在家里白吃白喝连个孩子都看不住,竟然敢让我儿子一个人跑到外面,也不知道老子养你有什么用!”
妇人被打的一愣,听到儿子独自跑出去之后不由得睁大眼,对着仍然哇哇大哭的儿子认真打量,确认孩子没事后才低下头,默默无语。
“愣着干嘛?还没死就爬起来去做饭啊,没看儿子都饿了吗?”
男子将孩子放在小床上,伸手不断拍着作为安抚,转头看到她还愣愣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由得极为不耐地皱眉喝道。
妇人闻言浑身一抖,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就从床上撑起身体,一骨碌爬了起来。
“咦?”
她怎么会这么轻松就爬起来了?
妇人有些疑惑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这才反应过来,她身上所有伤口不知何时都已消失不见,折磨自己好几日的病痛也根本感觉不到。站在床边活动一下身体,她发现浑身竟然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整个人好像瞬间年轻了十几岁一般。
难不成我之前的病痛都是在做梦?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妇人有些茫然。
男子也对她行动这么利索感觉十分惊讶,惊讶过后便又是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只以为她先前是在躲懒装病。要不是孩子仍然扯着他哭啼不止,恐怕他早就一巴掌呼了过去。
妇人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面对丈夫的恶言一句话都不敢说,只低着头去了厨房做饭。
做饭,炒菜,劈柴,洗衣服……
妇人病了几日,家中积攒下一大堆的事情没有做,此时她身体莫名好转,也没工夫去思考原因,只顾忙得团团转。
等到终于吃过饭,男子吃饱喝足,看着妻子忙里忙外的瘦弱身影,剔着牙在家里溜达一圈当做消食,然后拍拍肚子惬意地在床边坐了下来,还不忘看一眼同样吃饱精力旺盛的满床乱爬的儿子,将宝贝儿子搂到怀里乐滋滋的摸了又摸。
想他金老三也真是命苦啊,明明他这么身体强壮,长得也不差,当初怎么就找了这么丑不拉几又不能生的女人?
金老三抱着儿子叹气,这婆娘身体差,动不动就生病不说,还一连生了四胎都是赔钱货,害得他快三十了才得了一个带把的,真是个废物。
现在这废物居然还敢跟他玩起心眼来了,前几日不就打了她几下嘛,竟然敢躺在床上给他装死,吓得他还真以为人快死了呢。
“臭娘们!”金老三想到此处,又恨恨的冲着妻子的背影骂了一句,吓得正在洗衣服的妇人浑身一抖。
真是没用,要不是这丑婆娘不能卖,他真想和那几个小赔钱货一起卖了。男子撇撇嘴,搂着儿子躺在床上,然后伸手去扯被子,准备好好睡上一觉,然而他一转眼却看见被子上有几点深色的痕迹。
“嗯?”
金老三眯着眼又爬起身,这才注意到被子和床褥边缘都有几点痕迹,拉起被角仔细看去,只见那点点痕迹隐约显出蓝色,凑近还能闻到淡淡的腥气。
有点像鱼腥味?
莫不是那臭婆娘在家里偷吃东西了?
“臭婆娘,你给我滚过来!”他抬头冲着妻子吼了一嗓子,指着被子问她,“你在家里偷吃什么了?”
“我,我没有啊,我哪敢偷吃东西啊……”妇人闻声连忙跑过来,听到丈夫无端的指责都要哭出来了。
“没有?那这是什么?”
男子将被子举到她眼前,妇人弱弱的凑到床边去看,盯着被子上的痕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猪脑子。”
金老三看着媳妇这般不中用的样子,没好气的又冲了她一句,骂完之后仔细想想,她也的确没有这个胆子背着他偷吃东西。想明白后,也懒得再管被子上的痕迹到底是什么了,重新在床上舒服的躺下,同时不忘指挥妻子干活。
“算了,赶紧收拾完去给我打壶酒去,等会老子睡醒了要喝。”
妇人闻言犹豫片刻,抬眼看着丈夫不耐烦的神色,迟疑着还是说了出来,“可是,家里已经没钱了……”
“没钱了?怎么会没钱了,昨天不是还有吗?”
“昨天你买了三壶酒一块肉,还和周家的玩了几把……”妇人低头细细数着。
“真他妈晦气!”金老三又暴躁起来,“整天没钱没钱没钱,就知道问老子要钱,整天哭丧着脸,老子的财运指不定就是被你败坏的。”
妇人又不吭声了。
“滚吧滚吧,该干啥干啥去。”他烦躁的裹住被子,冲妻子摆手。妇人听到他赶人,连忙转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小心翼翼地将卧室房门关好。
明天还得去集市上转转,想点办法弄点钱花,临睡前,男子迷迷糊糊的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