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薛灵祈自顾自地转身往里间而去,甚至并未多看她一眼。

直至他背影消失在眼前,宁晓芸才轻轻吁了一声。

也不知这位爷近来是怎么了,似乎从夏明远落网开始,他愈加喜怒无常了。

她缩进锦被里,无言地抚摸着芝麻的脑袋。芝麻在她臂弯里蹭了蹭,又闭眼睡沉了。

屋里最后一盏烛火也灭了,幽黯夜色钻了进来,只有一弯如钩新月散着浅淡月光,透过薄纱照在榻前的空地上,似浅浅溪水。

宁晓芸想起了白日里的那件事。

因着心系芝麻的安危,她好不容易才给忘了,现下心绪松懈,不免又记起来。

她咬了咬唇,莫名唇上微痛,她探出手指摸了摸,才发觉唇瓣有些破皮了。

……

薛灵祈那混蛋是狗变的吗,竟还咬了她一口!

眼前再度浮现那幕情形,宁晓芸忽地生出了想揍人的郁闷。

她当时只觉得浑身无力,哪顾得上细想亲吻是什么滋味,第一次亲吻居然这样不明不白地没了。

那厮还大言不惭地说是为了救她!明明是故意轻薄人!

宁晓芸心底涌起浪潮,只觉得又羞又怒。

若是他真心喜欢自己,这般放浪的行为也算有缘由,兴许她还不会如此气结。可他哪有半点心悦自己,全然是一时兴起,把她当成金丝雀一般的玩意儿。

她懊恼地想着,心思也越发矛盾。

一面她知道自己的处境,除了哄着他别无选择,一面又不甘心真变成笼中鸟般的摆设。

向来镇定的她,在今日那事之后,突然有些瞻前顾后。

宁晓芸缓了许久,才搓了搓唇瓣,恢复了寻常的冷静。

罢了,左思右想也只是为难自己,还能怎么着,且走一步看一步。

她准备阖眼时,眸光却慢慢飘向了榻上那件银狐毛大氅。

怕她冷,给她备她最爱的酒酿圆子,怕她难过又深更半夜带她去金卫司救猫。

如此一想,又蹊跷得很……?

宁晓芸一拍脑门,拼命才把那些荒谬的念头丢出脑海,气鼓鼓拉上被子呼呼大睡。

却说那厢薛灵祈躺在床上,听着她动静不小地翻来覆去,直至听不见半点儿声响,他仍是毫无睡意。

他下意识摸了摸身侧,一片空荡荡的冷。

前几日,总有一只柔软的小手在半夜里悄悄拉住他。他明知对方全无意识,却依旧鬼迷心窍地反手握住,又在她醒来前飞速松开,像是怕她发现端倪似的。

他修长匀称的五指捞了捞空气,复又想起了什么。

柔嫩,娇软,微甜。

薛灵祈唇角勾起,回味着那夺人心魄的感受。

体内渐渐有热气升腾,他闭上眼狠掐了掐手心,才缓缓吐了口气,平静下来。

他向来觉得自己忍耐力极好,便是当初受伤剜肉,也没有像现在这样难以自抑。

薛灵祈不由自主地想,他确实应该尽快祛除蛊毒了。

————

寿昌宫礼佛堂,宫阙里外寂然无声,唯有小尼姑的诵经声轻缓响着。

太后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叩首,继而起身上了炷香。她看着红点吞噬香柱,颇有些钝刀割肉的感慨。

她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也极有耐心,可以慢慢引着局势走向期望的结局。可自薛灵祈醒来那日起,朝堂上下开始变天了。

哪怕他是个再也挣不了军功的病秧子,哪怕他培植的亲信早已被清理了一遍,太后仍捉摸不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