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大结局(修改版)

众人乱了阵脚,而此时空中却落下两人,身着青衣裳,上前便要抓晋安的胳膊,欲将他带走。

哪曾想他们一抓,却并没有将他擒住,晋安侧身一躲,身形一转,他后背绑着的棺木立即将两人打开。

他没有伤害来救他的五灵门人,只是不让他们靠近他。

什么也不能阻止他去皇宫,什么也不能阻止他去送死。他仿佛用了全身力气在这样说。

“不得让他逃了!”青龙卫长周身内力一动,震碎密密麻麻爬来的小虫,转身拔了身侧军士的刀,跃空而来一刀便向晋安砍来。

晋安提刀迎上,一击之下,青龙卫长径直被那力量挡了回去,连连退了十余尺方才停住脚步,而他受伤的大刀在他刚刚站稳之际“咔”的一声拦腰而断。

众人对晋安的力量皆是惊惧,然则青龙卫们历来便是皇家护卫,也有自己的骄傲与坚持,一时间守卫们皆效仿卫长,以内力驱了黑虫,再一次蜂拥而上。

场面厮杀混乱,一片血肉模糊,仿似能将天上的雨水都浸染成血红色。

而将军府本是前来送灵的军士们则一直站在路旁地势稍高的树林中静观战斗。黎霆揉着眼睛不忍去看:“阿姐定是不希望如此的。”

罗腾看得直抓脑袋:“这人和将军……”

秦澜没有搭腔,只是往旁边望了一眼,身形矮小的军士像其他人一样带着斗笠,穿着黑衣,让人看不清面孔,他在众人皆关注那方厮杀之时,默默隐去了身影。

而雨中厮杀愈烈,五灵门前来营救的人也被拖入其中,脱身不得,这样下去,不止是晋安,五灵门恐怕也会被拖进这朝廷的漩涡之中。

便是这乱斗之际,电光火石之间,倏地一道利箭破空而来,晋安方才斩了一名青龙卫,那箭便以刁钻的角度,划破雨幕,恰恰擦过青龙卫的手臂“笃”的一声,穿入他的心房。

晋安顺着箭来的方向仰头一望,重重树影之中,在树叶与雨幕的遮挡下,那人半跪在树上,手中尚握着弦还在震颤的弓,宽大斗笠下,她轻轻一抬头。

那双熟悉的眼眸便似黑夜里的星光,直接照进了心湖里最黑暗的地方。

她紧绷着唇角,压死了所有情绪。

黎霜……

是黎霜……

她还活着。

他一开口,想唤她的名字,然而鲜血却先一步汹涌而出,那些之前被压制着的伤痛此刻都似爆发了一样从身体里翻涌而出,鲜血滚上喉头,他“哇”的吐出一大口黑血,然后被浓厚的腥气呛住。

在剧烈的咳嗽当中,他再无力气支撑身体,如大山一样轰然坍塌,绑缚这棺木的衣裳已被切割得破烂,此时彻底断裂,棺木从晋安背上滑落,重重的落下,溅开一地泥与血。

那么狼狈,肮脏但晋安却笑了出来,笑声沙哑且破碎。

她还活着啊。

回程的路,巫引问过他,万一,这是计呢,是黎霜假死,诱他回去的计谋呢?

他没有回答,但心里却想的是,若是如此,那不太好了吗。

晋安跪在地上,连抬头的力气都已没有,他沉默的跪着,让人以为他已经昏死过去:“呵……”一声似叹似释怀的轻笑混着雨丝飘零落地。

多好。

真的是一场计谋。

她没有死。

“咚”的一声,他便这样带着笑意,闭了眼睛,昏厥于地。

周遭的青龙卫试探上前,欲将他带走,而正是这时,远处笛声再次婉转而起,不止地里,天空之中也铺天盖地的飞来无数虫子。

任由青龙卫们如何驱赶,却也被黑虫迷眼,困了动作,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人将昏倒的晋安架起,以轻功带走。

没有人注意到那大树之上,一把弓颓然落地,树上那身形瘦小的军士,已然不见踪影。

十日后,南长山。

鸟鸣声悦耳,晋安苏醒过来的时候,身边一人也没有。

他试着坐起身来,但刚一动,便有剧烈的疼痛自心口传来,撕心裂肺,让他瞬间无力,又倒了回去。

“他今日若再是不醒,我便也没有法子了。”屋外传来巫引的叹息声。

“怪我那箭太重。”

听闻这个声音,晋安眸光一亮。

“也是没办法,不那样,谁也没办法将他带走。”

两人说着进了屋来。

“哦!”巫引显然像是被惊了一跳,“醒了啊……”

晋安没有管他,眸光只随着另一个人影而动,她绕过桌椅,疾步走到他床榻边:“醒了?”她身影逆着光,声色容貌,一如那日塞北初见。

“醒了?”他声音喑哑至极,像是在怀疑自己,他更害怕自己现在做的是一场梦,“你还活着?”

黎霜一默:“诈死一事,本是别有目的,我没想到你会回来。”

诈死啊……

晋安轻轻闭了闭眼睛,巫引对他那日失魂落魄的打趣都成了耳边的风,不再重要。

黎霜见他这般模样,只道他身体疲惫,便道:“你先休息,我……”

“你陪我一会儿。”他转了头,望着黎霜,“不要离开。”

他说的话,是以前没有恢复记忆时的晋安会说的话,但是现在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多了几分命令和强硬|的味道。

黎霜愣了片刻,倒是也点了头:“好。”左右她现在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做。

她如今已经是一个死掉的将军了,在内阁牢里,除了司马扬她阿爹还有秦澜,没有任何人知道她还活着,甚至黎霆也被瞒在了鼓里。

说来如今这一出大戏,其实也并不复杂。

当初那日送饭的小卒,被黎霜一眼便看破,她佯装中毒,骗得小卒入了牢中,三两下便擒住他问了究竟。

原来竟是宰相想从中下手,想害死黎霜,以离间皇帝与大将军府的关系。

宰相太过心急了,司马扬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制衡棋子,不是他这样暗地里还可以调动忍受到内阁地牢暗杀将军之女的棋子。

黎霜喂了那小卒自己的血,称自己血中带有南长山的蛊毒,令他听话,命他传信,告知秦澜,随即才有了这一出大将军配合着皇帝演的戏码。

黎霜诈死,大将军疑似与皇帝之间出现隔阂,在宰相放松之际,是秦澜再抓出小卒,道出投毒事件,最终以杀害军将,欺君罔上等十项罪名,降罪宰相,斩除宰相羽下势力,以清君侧。

放出黎霜身死的消息,是为了将这戏做得逼真,而同时,也是司马扬放了黎霜一马。

黎霜一开始并不知道司马扬为什么突然想通了,愿意放她离开。毕竟就算是诈死,以帝王之名,想给她随便塞个什么名号,让她入宫,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直到黎霜孤身离京那日,将军府知道她诈死的人没有一个人来送行,让人惊诧的却是司马扬来了,他微服出了宫,身边谁也没有跟。

那日天色正阴,春雨连绵便是好长时间,司马扬一身青灰的袍子,一如寻常公子,然则他现在即便没有龙袍加身,那一袭帝王风范却是如何也挡不住。

黎霜与他相见却有几分尴尬。

过去这些时间,司马扬虽然与她共同谋划了剪除宰相党羽一事,然则两人却并没有见面。

黎霜诈死被送回将军府,深藏将军府中,所有计谋皆是大将军与秦澜在中间配合完成。

黎霜下葬那日,秦澜与她说,圣上准许她离开,所以她本是打算在“自己”的棺椁入墓之后,随罗腾一同北去塞北。然而却没有想到晋安竟从塞北追了回来,更没有想到,司马扬竟然料中了晋安要回来!还安插了那么多青龙卫在那处。

她最后一箭放走晋安,以至于那西戎未来的太子终是被人救走。大晋失了好大一个应付西戎的筹码。

是以如今她与司马扬见面,一个是不忠之臣,一个是不义之君,再如何掩饰,却也有难以掩盖的疏离陌生。

“圣……”

司马扬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我不过是来与故人一别而已。”

黎霜闻言一怔,没再做礼貌之态,她挺直这背脊,直视司马扬的眼睛。

朝堂之上,秦澜以供出宰相唆使他人毒杀黎霜的证人,这个帝王如今在这里,但他背后的手却正在进行登基以来第一场无声的冷漠肃清。

不难想象,没了宰相纪和,再往后,他与将军府之间的势力拉扯会有多么激烈。

但那些,也都与黎霜没有关系了。

“大将军勒令秦澜不得来为你送行。”黎霜牵着马,司马扬跟在她身边,随她往前走着,便真像是来与故人送别的老友,“看来,他是要你完全斩断和过去的联系。”

黎霜理解,父亲在告诉她,黎霜死了,所以不会有将军府的人来送她,从今往后,她就再也不是黎霜了,将军府以后的功与过,也都与她再没有关系了。

不是绝情,而是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黎霜沉默不言,只听司马扬接着道:“我也答应了大将军……”他顿了顿,“霜儿,这便当真是你我最后一面了。”

至此刻,黎霜恍悟,为何司马扬不再用任何手段想留住她,原来,是父亲出面了啊。

为了放她这不孝女离开,他老人家与这帝王间,必定又有一番博弈吧。

春风温润,吹得黎霜双眼也带了几分湿意。她顿了脚步,眨了眨眼,散去眸中湿气,转头望司马扬:“圣上,便止步于此吧。”

司马扬果然也停了下来,没再强求。

“我没料到,那人却竟然是当时在塞北为我大晋抵御西戎的黑面甲人。”

黎霜沉默片刻。晋安便是西戎皇子傲登的事,已经传了出去,是那日晋安情绪狂躁之时,不知哪个军士认出了他,将这个秘密流了出去。

“说来……话长。”黎霜不知该如何解释。

司马扬摇了摇头:“我不用知道缘由,只是如今这消息却已走漏出去,不日西戎那方便也该知晓,他们不会要一个杀了两元大将的皇子做未来的王。”

黎霜沉默应了,不知西戎的人会如何对待晋安,但可以想象,若要他再登上太子之位,恐怕困难,毕竟,这是他这辈子都难以洗掉的污点。

“他对我而言,也没那么重要了。”

司马扬目光放长,望着远空,远处云色青青。

黎霜转头看他,嘴角微微一动,最后也只是道:“多谢圣上。”

她明了司马扬来送行的意图了,他是最后来安她的心。告诉她,晋安对他没用了,你若要去找,那便去找吧,日后的山长水远,各自珍重。

这大概能算是帝王的……最后温柔吧。

黎霜牵马前行,马蹄“哒哒”响着,渐行渐远。

他们都知道,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大将军府的黎霜了。那个皇帝的发小,一见面就打了他一拳的野孩子,记忆中的英气少女,都死掉了。

生活从来便是如此,总有旧人故去,总有新人归来。

于是黎霜便归来了南厂山。

巫引已将晋安带回来了两日,他伤势极重,昏迷不醒,梦里朦胧间,迷糊里,口口声声唤的都只有一个名字——

“黎霜。”

终于将黎霜唤来,可他还是没醒。巫引说,若是今日再不醒,恐怕他便要再也醒不过来了。值得庆幸的是,终究是上天眷顾,到底让他重新活了过来。

黎霜坐在他床榻边,思绪纷杂的走完过去的几日,她打量了晋安一眼,见他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便起身想去倒点水喝,哪曾想她刚轻轻一动,晋安便立即转醒过来。

“去哪儿?”

头一次被人看得这么紧,黎霜有点哭笑不得,现在重伤在床的是他,怎么搞得像她才是需要被看护的那一个一样。

“倒点水喝,你渴吗?”

“你喂我吗?”

这问题问得……难不成还能让他这几乎瘫痪在床的自己爬起来喝吗?黎霜点头:“当然。”

“有点渴。”

“……”

她若说不喂,那他就不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