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赶到青州的时候,本想着含蓄打听打听,谁知道一问才知道,最近陆续有外乡人过来打听了,以至于他们一问“挖出佛像”的地方,便被指路到了益都师范学校,那大妈热情,又说起现在有一些陌生面孔在那学校附近游荡。初挽几个私底下商量了下,想过去国营旅馆,谁知道旅馆竟然全都爆满了。大家难免疑惑,毕竟这么一个地方,并不是什么热门旅游城市,竟然爆满了?大家没办法,只能找了一家私营旅馆来住。之后,易铁生让聂南圭在旅馆里陪着初挽,他自己出去打听下情况。等他回来,带了一牛皮纸的山东馒头,分给大家吃。他嚼了一大口馒头,咽下,才道:“我看这边的事,麻烦大了,来的人不是一拨,估计好几拨,有一个还是说粤语的,不知道什么来路。”说粤语的,可能是广东的,也可能是香港的了。聂南圭便皱眉:“最近据说文物盗窃走私很猖獗,去年长沙马王堆还被盗了。”初挽听着,倒是大概记得这事,长沙马王堆被盗,据说一口气被盗走了三十件,价值上亿。要知道,这是八十年代中期,一般人月工资也就是几十块,上千块钱的文物就足可以让人铤而走险,更不要说文物价值巨大。其实不光是长沙马王堆,就连开封博物馆和故宫博物馆,都陆续出现过文物盗窃案。而青州一带,还没被考古学家挖掘,政府也没重视起来,各路文物走私团伙的鼻子因为接触着最底层的铲子,消息灵通,都已经一个个闻风而动了。甚至这一次,看来还是和港岛的文物盗窃团伙勾结起来了。初挽略沉吟了下,本来她来这里,也有私心,想着第一个发现青州佛像,一旦确认后,便光明正大给自己导师报信,通过导师,抽调北京考古研究所的人马前来,这样导师自然就成为青州佛像挖掘第一人。青州佛像一出,必然震惊世界,到时候导师名望陡增,岂不是正好把那苏玉杭给比下去了。不过现在,看来自己到底想简单了。那些文物盗窃走私团伙,远比他们更警觉,他们闻到味道的时候,那些人早已经排兵布阵了。她想了想:“这件事,远比我们想得棘手,也不是我们单枪匹马能解决问题的,我们是不是应该尽快上面报告。”聂南圭略一沉吟,想了想:“报告给谁?”他虽然在古玩上路路精通,但是这个,确实没了解过,像他这种,平时最排斥和公安局文物局打交道,见到都躲着走。旁边易铁生更是,一听这话就皱眉。初挽见此,也就道:“我来想办法吧,去一趟电信局,我打个电话。”易铁生:“据我所知,这几年文物盗窃之所以这么猖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些文物盗窃走私团伙可能和政府公安的人勾结。”聂南圭一听,顿时也意识到了:“这一带各路人马都已经这么猖狂了,公安局也没见动静,我们也不好判断,万一我们报警了,被他们在公安局的内应知道,那我们反把自己给赔进去了。”初挽想了想,道:“这样吧,我打电话问问我爱人。”她这一说,聂南圭微挑眉,就那么看着她。初挽:“他现在外调,在石原县,距离这里不远,也就一百多公里,我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直接把情报送到上面,同时我再给我导师打电话,让他联系国家文物局,从上到下地来推进这件事。”聂南圭便有了微妙的沉默,不过很快,他颔首:“如果这样,那当然再好不过了。”易铁生道:“我怕外面不安全,我们是从雄县一路跟过来的,”初挽:“可以,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过去。”她这么说着的时候,打量了眼聂南圭。初挽慢吞吞地说:“我觉得还是得稍微伪装下,免得不安全,你把你衣服脱下来,给我穿吧。铁生哥块头大,我穿着也不像样。”易铁生:“你去你房间换,脱下来给我。”聂南圭淡淡地扫了一眼易铁生,也就过去自己屋,利索地把衣服脱下来,之后给了易铁生。初挽把头发绑起来,戴上瓜皮帽,之后再穿上聂南圭的皮夹克和长裤,挽起裤腿,这么一打扮后,反正乍看确实就是一个瘦弱又有点混不吝的男人了。聂南圭现在只披着一件外套,因为里面空着,他只能缩着肩膀。他蹙眉看着初挽:“我好好的衣服,到了你身上,怎么这德性了?”易铁生:“你一直都这个德性,自己心里没数吗?”初挽没理会这两个人的斗嘴,她准备好了各样物件,带着易铁生出去旅馆。走出旅馆的时候,那略有些丰满的老板娘翘头看着他们,一脸打量。初挽淡淡地看过去,那老板娘忙收回目光,笑着说:“你们这是要出去,都这会儿了,去哪儿?”老板娘:“哟,你们这是来探亲的啊,我还以为你们有别的事呢……”那老板娘显然有试探的意思,易铁生敷衍了几句,便没搭理,带着初挽,出去了旅馆。一到了街道上,初挽也发现不对了,很明显,这小小的青州气氛异样,时不时有形迹可疑的人走过,看上去都是虎视眈眈的。易铁生陪着初挽,径自往电信局过去。在走过一处低矮平房旁的时候,初挽突然看到那边一个身影,竟莫名有些眼熟。她再看时,那人已经骑着自行车过去了。易铁生低声问:“怎么了?”初挽:“我总觉得刚才有个人,眼熟。”她犹豫了下,道:“像一个我认识的铲子,雄县的,那个人是关老七的后代,叫关敞。”其实这些信息易铁生也是后来知道的,他和关敞不对付,互相看不顺眼。这个时候,易铁生当然不知道关敞。但初挽还是大概把关敞情况都透露了。关敞祖上是做盗匪的,也挖过帝王陵墓,别说卷进来今天的事,就是不卷进来,易铁生先知道了关敞的情况,万一遇上了,心里多少有个提防。易铁生听着大皱眉:“这非常可疑了,当年关老七就用了帝王犁,现在帝王犁出现在雄县,如果这个关敞也在青州出现,那可能关敞也参与了,说不定他就是什么国际盗窃走私团伙的。”初挽:“不好说,这也不是我们能够看明白的。”她想起后来,关敞看上去好像还算清白?毕竟到了九十年代末,扫黑除恶都好几轮了,治安比现在会好很多,能清理的都清理差不多了。当下两个人便不再说什么,继续往前走,恰好经过那益都师范学校,却见里面早就没学生了,据说学校早就搬了,现在是闲置着,里面有小土丘,用黑色塑料油布盖着,风一吹,发出扑簌簌的声音。学校门口,有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懒汉,盘腿坐在那里,笑嘻嘻地把手伸进破棉袄里挠痒痒。初挽只是扫了一眼,便继续和易铁生往前走,等走过去,两个人对视一眼,易铁生对她点头。初挽便知道了,这个懒汉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这边已经被几拨人盯上了。她当下也就不说什么,径自过去了电信局。电信局门前,倒是一如既往,有人排队在打电话,还有人在抱怨最近刮风厉害,电信局信号也不好。这个地方的地下宝藏已经吸引了多少文物盗窃分子的目光,不过看起来,这里的老百姓一无所知,他们顶多抱怨最近外地面孔多,照样该干嘛干嘛。初挽先给陆守俨办公室打了电话,并没有打通,她只好罢了,给自己导师岳歧周打电话。岳教授的电话倒是马上通了,他听到初挽的声音,疑惑:“初挽,你怎么没来上课,是出什么事了?”初挽便压低了声音,大致说自己在青州,又说,如果可能,也许需要动用胡主任那边。这么说的时候,她发现旁边电话间里是一个男的。她没敢明说,但是岳教授何许人也,听她压低的声音,便已经感觉到不对,待听到她说胡主任,自然发现事情有异了。初挽:“岳教授,先挂了吧,要是有进一步的情况,我再和你聊。”岳教授感觉到了,忙道:“好,你记得给我打电话,或者发电报也行,注意安全。”这时候,旁边电话间的男人走了,易铁生佯装打电话,走进去了,这样初挽身边就没什么人了。她稍微放心,便趁机拨打了市公安局的电话,大致讲了下,说起这边可能发现文物。这话说得很透了,只可惜公安局接电话的听起来只是一个办事员,语气有些敷衍,不知道后续具体如何。初挽挂上后,再次拨打了陆守俨的电话。她这里刚拨通,就见那边好像有人过来了,虽然看不出异样,但她到底是小心起来,不敢明说了。陆守俨:“你之前给我打电话了?我打回去也没人接,我问起老爷子,老爷子说你不在,给学校打电话,也找不到人,你现在在哪里?”他声音有些紧绷,透着不悦。初挽忙道:“现在有要紧事,你先帮我处理事情。”陆守俨:“怎么了?”初挽略沉吟了下,道:“我和朋友做买卖,想买一批农村土布,对方提供了样品,我们就过来了,不过到了这里后,出现一些意外。”她这么说,电话那头略停顿了片刻。之后,陆守俨的声音便异样起来:“嗯,然后呢?”初挽:“看来那批土布,需要的人很多,我们钱估计没带够,当然也有别的事,反正挺麻烦的,你看看,帮我找找上面的关系,上面的,省里的……或者问问市里也行。”她声音很低,刻意强调了下:“反正就是找人帮帮我,不然这边乱糟糟的,那批布肯定不卖给我们了。”此时,陆守俨的声音已经格外冷静:“你现在一个人?在哪儿?”初挽:“我和铁生哥在一起,还有另外一位朋友,我们倒是还好。”说着,她大致提了自己住的那家旅馆的地址。陆守俨:“易铁生陪着你在电信局?”初挽点头:“嗯。”陆守俨:“好,你自己不要单独走散,让他陪着,我会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