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典还领悟不到,他之所以会冷静,会瞻前顾后,会躲过一劫,是因为有半夏那根细细的绳儿牵着他,拴着他,不然,他已经被保镖的警棍滋晕在院子里了!

隔着铁栅栏,浑身雪白的秋田犬被滋后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哎哎呜呜的叫着,法典和王旭东手抓铁栏,既沮丧又愤怒,心情跟那只秋田犬一模一样。

忽而,达队在喊:“顾法典,你爸找你。”

啥,他爸来了?

本来法典心情就特别差,听说爸爸来,心情更差了。

他想起他昨天走的时候,半夏浑身就像只红彤彤的,煮熟的小虾米一样,她有没有发烧,感冒,有没有中暑?

会不会像妈妈说的,高烧了,脱水了,还中暑了?

妹妹现在还好吗?

男孩扭头飞奔,去找老爹了。

林珺的霸道车是纯白色的,车上画着漂亮的黑色腰线,永远擦洗的干干净净,蹭蹭亮亮的。而车一停,从车上最先跳下来的,居然是半夏!

小女孩下车四望一番,对随后而来的林珺说:“妈,这地儿我们昨天来过喔。”

拉上妈妈的手往前跑,指着秋田会馆里,她说:“这里面有条狗狗呢,浑身都雪白白的,可爱极了,我昨天在外面看了它好久呢。”

在看到半夏的那一刻,法典跟个傻子似的,呆住了。

明明昨晚半夏还焉哒哒的,刚霜打过一样,可今天她就又活蹦乱跳的了?

林珺给她换了一条豆沙色的灯笼裤,一件浅绿色的小背心儿,外面罩一件纯白色的衬衣,因为皮肤黑了不少,这样一打扮,跟个假小子似的。

看见有好多公安,她见一个就问一声:“叔叔你好呀。”

再看到法典,又飞奔过来,说:“点点哥哥,怪不得我早上起来没找着你,原来你在这儿呀。”

拉起法典的手,她又回头喊林珺:“妈妈你快看,我哥哥在这儿呢。”

本来很严肃,紧张的场合,但因为半夏这么一个小女孩,顿时热闹起来了。

而法典,一看到妈妈,立刻就变的讪讪的了。

搓搓自己抓栏杆抓脏的黑手,他嗫嚅着声音,怯声喊:“妈!”

这小子昨天晚上也没有睡觉,熬了一晚上,可不比林珺年龄大了,熬一夜会有两只硕大的黑眼圈,他嘴角一圈茸毛胡子,精神的跟颗青葱似的。

虽然林珺因为他没带好半夏而生气,但如果不是法典昨天带着半夏去沙滩,就不可能发现山鸡,如果不是他发现了山鸡,及时扼制了聪明药,那么慈心面临的,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虽然他把半夏带病了,但挽救了整个兹心厂。

林珺一边忧心儿子的马虎与冲动,一边又忍不住心疼他。

“妈,你昨天是不是没睡好呀,你的眼圈怎么那么黑?”法典又问。

见林珺不答,再说:“你是因为生我的气了,所以昨晚没睡好,对吗?”

林珺又深深叹了口气。

不比俩大的,从小被长辈重视,培养,被大家捧在掌心里,是天之骄子。

法典是跟着林珺稀里糊涂长大的,而家里四个孩子,他受的委屈最多。

可偏偏就是这个最委屈的孩子,也最疼妈妈,最爱林珺。

林珺摇了摇头,说:“我很好。”又说:“让我看看你的手,还肿的厉害吗?”

孩子嘛,慢说好了伤疤忘了疼,只要妈妈不生气了,即使伤疤没好,他也早就忘了疼了。既妈妈不生气,法典心里的负担也就没了,举起半夏,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说:“妈,半夏没事儿。”又大叫一声:“她没事了,她好好儿的。”

王旭东也挺纳闷,说:“阿姨,这个小妹妹昨晚浑身都是红的,看起来好严重的,咋一晚上的功夫她就好了?”

虽然半夏确实好了,但那是因为林珺护理得当的原因。

她昨天那种程度的晒伤,换在别人身上,至少要半个月才能缓过来。

而法典性格里的马虎和冲动,林珺必须给他以持续的教育,让他要能意识到危险,要学会冷静,理智。

她示意儿子把闺女放下来,揭开她的衬衣领,给他看女儿的后背。

她气的都结舌了,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半夏特别会顺毛,两只小手揉一揉,再摸一摸,正好狗狗刚才被电过,浑身的毛都是竖着的,给半夏摸舒服了,四蹄把她抱的紧紧的,在她怀里呜咽。

但他下意识的看了眼半夏,心里顿时响起了警钟,觉得自己不该莽撞,于是押后一步,直等顾谨也进门了,这才随后,最后一个进门。

半夏终于抱到狗了,雪白的,可爱的,毛茸茸的可爱大狗狗。

一模一样,又是个聪明药的盒子。

再说林悯,甭看他野心勃勃,一门心思想得到慈心,但他面子功夫做得可好了,见面先叹气,还掏了手绢儿出来,象征性的擦起眼泪来了。

林悯犹还说:“珺珺,没有什么聪明药,你要相信大伯的诚心,离乡半个世纪,我于家,于故乡,只有无尽的思念和悔罪……”

法典还没见过刮痧,以为这是伤痕,可又不知道妹妹是咋受的伤,愣住了。

秋田犬原地转个圈儿,摇着尾巴,屁颠屁颠的,又跑了。

当然,看儿子后悔成这样,林珺也就不好再刺激他了。

而同时,四个黑衣服的保镖前后左右,围住了沙发。

男孩在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犯的错,也才开始后悔他的莽撞和冲动,他说:“妈,半夏肯定疼坏了吧?”又伸出手说:“妈妈,你打我吧,多打几下。”

当然,初次见面,虽然彼此于对方都恨得要死,但既林悯有礼貌,林珺也不能失了风度,她说:“我就是,大伯,我听说您从国外回来,特意来看看您。”

……

林悯面不改色,居然一本正经的问:“珺珺,你这叫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

狗一趟又一趟的,就证明地下室里还有很多聪明药的盒子吧。

林珺再说:“妈妈脾气有点坏,昨晚也确实太冲动了……”法典突然打断了她,抢着说:“好啦好啦,妈,咱不说这个了,行吗?”

扁平的纸药盒,上面写着慈心制药,聪明药几个大字。

他会自责,自虐,可不给他吃个教训,他就永远改不了马虎和冲动。

半夏想了想,手在狗脑袋上摇了起来:“转圈儿,会吗?”

她示意它:“转个圈儿?”

刚才他差点翻进会馆里去,而现在,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去了?

林珺端起茶喝了一口,说:“大伯,秋田会馆离我们慈心也就半个小时车程吧,您要真在乎我林东哥恨不恨您,就该自己去问问,而不是问我吧。”

此时顾谨正在跟秋田会馆的保镖交涉情况。

保镖要关门时王剑锋脱了外套,挤进来了,并笑着说:“亲戚,咱们是亲戚。”

这称呼,直接让林珺从头到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个猛扑撞到半夏怀里,差点把她给撞翻在地。

林悯看到王剑锋,皱了一下眉头,他当然知道林珺全家来者不善。

法典刚才就见过秋田犬,还看到它被电过,这时左右四顾,就见秋田犬缩在一颗冬青树下,正在瑟瑟发抖,而刚才电它的保镖,这时转到大门口值岗了。

林悯说:“我家阿西前段时间买的,用来看家护院,防贼的东西,不值一提。”

不过林悯真的会答应,亲自见林珺吗?

而听说父母是来拜访林悯的,一瞬间,控制不住自己的,法典就又兴奋了。

“离家五十年,初见故人,真叫人伤感。”他感慨说。

法典按捺不住,本想第一个冲进门。

林珺反问:“为啥?”

没人能理解他的心情,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对不起,而是后悔药,如果时间能回到昨天,他一定会在沙滩上把妹妹保护的好好的,不叫她被晒伤。

顾谨有城府,有涵养,倒还没怎么样,依旧心平气和的坐着。

自进门就在喊:“狗狗,狗狗你在哪儿啊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