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在时,虽说并不如何宠爱她们,尤其是有了妙贵嫔后,更是连看都没再看过她们,但至少她们有体面有位份有月例,生活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反之,皇上不在后,贵嫔以上膝下有子女的妃嫔,好歹还能尊为太妃,仍住在宫里,锦衣玉食,呼奴唤婢,若新皇开恩,膝下有皇子的妃嫔还能出宫去随了儿子儿媳住,真正的老封君,再不受任何人的气,不知道多痛快自在。

她们这些无子无宠低位份的,娘家再没个倚仗,能落到什么下场?再好的结果,也不外乎去守陵了,再不然,就是剃了头发去皇家寺庙青灯古佛一辈子,这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也就难怪众妃嫔哭得比任何时候都哀恸与绝望了。

但人死如灯灭,便所有人再哀恸,皇上也是不可能再活过来了,所以很快,云板声便叩响了,接着丧钟也敲响了,不止宫里,连整个盛京城的人都知道皇上驾崩了。

祁夫人本来正抱了才得不久的长孙臻哥儿,心不在焉在逗着的,她当然知道皇上已没多少时日了,可这种事,不到最后一刻,谁敢说出口,甚至连神色间都不能表露出丝毫来,如今听得丧钟,祁夫人不由缓缓吐出了一口长气,终于,殿下和娘娘熬出头了,他们所有人都熬出头了!

吩咐奶娘好生将孙子抱去了自己的内室,祁夫人与儿媳张氏商量起接下来的一应事宜来:“立刻把府里所有地方该换了白的都换了,孝服也都立刻穿起来,严令所有人不许生事,否则一家子全部远远的发卖了!你也准备一下,只怕最迟明儿一早,所有外命妇就该进宫哭灵了,本来你才生产完不久,身体还没完全康复,该报了产育在家里好生养着的,可如今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我们家,我们万不能出任何岔子,给殿下和娘娘添乱,少不得只能委屈你了,好在拢共也就二十七日,咬牙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历代先帝驾崩后,丧仪都是大办的二十七日,如今皇上的丧仪再是大办,也总不能越过先帝们的次序去,所以祁夫人有此一说。

张氏闻言,忙道:“娘言重了,我半点也不觉得委屈,倒是娘上了年纪,才更该保重身体才是,我待会儿便让人把雪津丹藿香丸都备齐了,省得明儿娘身体吃不消。”

顿了顿,又道:“我也会立刻让人家去告诉我父母兄嫂,让他们千万约束好底下的人,不叫他们出任何岔子,以授人话柄的,娘只管放心。”

皇上一驾崩,他们顾家就是真正的后族了,尤其太子殿下还专宠太子妃娘娘,两个儿子都是太子妃娘娘所出,可想而知,太子妃娘娘的地位得多稳固。

但树大招风,谁不想来分一杯甜羹的,太子殿下的后宫可没几个人,高位份有儿女傍身的,就更是一个也没有,最好也是最直接的办法,自然是抓了太子妃娘家的小辫子,让太子殿下慢慢的厌恶娘娘,继而夫妻情分到头,旁人自然就能有可乘之机了。

张氏出身显贵,这些道理岂能不明白,不用祁夫人教她,她心里已知道该怎么做了,何况祁夫人还特意叮嘱了她,自然要做得更好了。

祁夫人见儿媳懂事,十分欣慰,拍了拍她的手点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当初娘真没看错人。”

张氏得了婆婆的肯定,心下也十分熨帖,又道:“那太子妃娘娘曾住过的饮绿轩,是不是得封起来了?”亦连饮绿轩的一应匾额,只怕也都得描金重刻了,方能突显自家对新皇后的尊崇。

祁夫人听得连连点头:“对对对,这事儿也得立刻办起来才是,我一时竟没想到,得亏你提醒。”说完立刻一叠声的吩咐起金嬷嬷来。

如此忙碌到向晚时分,顾准与顾韬父子一前一后的回来了。

瞧得府里已布置得色色妥帖,并无任何可指摘之处,顾准就满意的点了点头,与祁夫人道:“你与韬哥媳妇预备一下,明儿四更天就得进宫哭灵,二弟妹也要进宫去,福哥儿一个人在府里无人照管,万一出了岔子如何是好?所以我已打发人传话给二弟妹,让她即刻给福哥儿收拾一下,将人送过来了,想来说话间就该到了,你让人替他在曜哥儿屋里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兄弟两个暂时住到一起罢,彼此也好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