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看着认真画画的林啸天,想着十六年前那件很不美好的事情,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林啸天听到了秦风的脚步声,停下手中的画笔,抬头看了秦风一眼,神色有些愕然,似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对自己来说应是世侄,也是敌人,同时还应是自己未来女婿的秦风。
“真是好久不见,想不到再次相见,却在此处。”林啸天沉默了许久之后说道,眼中没有往日的敌意,有的只是一种如再遇故人的淡漠。
秦风眼中的复杂渐渐趋于平静,太多恩怨难分的纠缠,终究都是上一代的恩怨,是秦笑痴与自己的结拜兄弟林啸天之间的恩怨。处于许多复杂的原因,秦风不想代替父亲解决这个恩怨。或者说,如果秦笑痴还没死,那么他也没有那个资格,替父亲做主,杀掉父亲的结拜大哥。
“我也没想到,反王派占据王城,在最有优势的时候,你会突然脱离反王派,并离开了王城。”秦风看着眼前的林啸天,想着三年半前他与林雪在决战前去林府之时,看到的那一张紧闭的大门,沉声说道:“所以,你还是回头了么?”
林啸天低头沉默,看着身前的一束红艳花朵发呆。
秦风冷笑说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是啊,如果早知道权势金钱并不知自己真实想要的东西,又何必在十六年前向晨曦东域的那些强者通风报信,以此来出卖自己的挚友呢?如果十六年前的那一件事没有发生,那么此时的山畔,是不是仍旧会如那时一般仍旧是六个人,甚至是七个人?使得一切都变得更为美好呢?
秦风在想着这些事,林啸天也在想着这些事。只是他们都无比清楚,那些美好的如果,终究是不存在的如果。
“早知现在,现在既然是现在,又如何能早知?”林啸天伸手摘下身畔的那朵红艳花朵说道:“未曾摘花之前,如何能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未曾得到那些富贵之前,我又如何能确定富贵和亲情究竟哪个比较重要?所谓拿起,不过是自以为喜欢,并且很值得,所以拿起。而所谓放下,也不过是突然觉得自己不是真的喜欢,所以放下。”
林啸天呵呵的笑着,将片片花瓣剥落,撒在尘土之中:“娇玫万朵,独摘一朵怜。这是一种先知先觉,更是一种智慧。我终究不是笑痴兄那般惊才绝艳的人,而只是一个如凡俗中大多数人一样的蠢人。是在未曾失去之前,就很难意识到什么是珍贵的蠢人。”
秦风静静听着林啸天的诉说,没有打断,也没有说话。他在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看了一眼林啸天画了一半的画像说道:“既然已经回头,何不靠近些画。”
林啸天看着手中已经光秃秃的花瓣说道:“事实早已成了事实,又怎么可能回头?她们的关系那般好,我这个满身罪孽的人,又何必再出现在她们的眼前?”
“你是说,她们都不知道你在这里?”秦风有些惊讶的问道。他能明白林啸天的意思,却有些无法想象,明明已经回头,明明已经想找回曾经一切的林啸天,竟然可以坐在山畔,遥遥相望,沉默作画,而不踏近一步。
“许多事情都无法回头,人生也无法回头,但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处于何种情境,其实人都可以是自由的,人生无法回头,但可以转一个弯。若无法回到初见,但总可以再见而只当是初见。”林啸天遥望着远方的女子,很是开心满足的笑着。
秦风仍旧沉默,只是看着如今的林啸天,难以抑制的从心中生出一抹敬意。或许在修行方面,乃至是在画画,或者其他的许多方面,林啸天都很平庸,也注定他只能成为小人物,并且还是一个满身污点的小人物。但,这并不妨碍小人物的伟大,纵是满身的污点,也不能遮掩他本性里的那一抹光辉。
“当初我从隐雾山将伯母救出来的时候,她曾告诉我,你是一个好人。”秦风看着往日里的敌人,很认真的说道:“现在看来,她是对的。”
林啸天重新提起的画笔的右手微僵硬,全身止不住微微颤抖,似是完全没有想到,被自己关押了整整十三年的妻子,竟会对他做出这般评价。
“那这般看来,当年我错的就更加离谱了。”林啸天观花而叹,而秦风却已经离了花间,去了他所向往的女子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