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大堂内已是归于平静。
谢温打量着手中的黄纸契约,面色渐沉,思酌片刻后蓦然道:“此事可当真荒唐,取代了罗星,你们赤羽难不成想在这辽昌县内当个土皇帝?”
叶晓扫了眼坐在一旁的林天禄,连忙哂笑着拱手道:“还请谢先生见谅,是我们赤羽之前太过贪心了些,奢求太多。既知晓此地有林夫子庇佑,我们赤羽当然不会给出如此条件。”
“是、是啊!”
那妖艳女子连忙扬起谄媚笑容:“我们如今可以收回契约,立刻退出辽——”
林天禄接过契约再看了两眼,轻笑道:“所以,叶先生可否要改一改这契约内容?”
“呃?”
此言一出,叶晓与妖艳女子神情微怔,话音更是陡收。
而叶晓沉默片刻,略微前倾身子,试探般小声道:“林夫子,您言下之意是...”
“不妨与我们说说,你们赤羽为何要突然出面帮助辽昌度过难关?”
林天禄不急不缓道:“我听谢先生介绍,这辽昌县内已受诸多势力交战波及、足有半月之久。但为何今日你们才出面谈判,而不是更早行动?”
谢温附和般微微颔首,沉吟道:“前段时日,辽昌大乱,并无赤羽身影。你们二位此番行动,着实耐人寻味。”
叶晓急忙拂袖拱手,苦笑道:“诸位见谅,我们此次前来辽昌,本是受‘玄女’指点。而经过一番考察,也料想此地有些油头,这才会出面与老县令谈判一二。
毕竟如今天下大乱,哪怕是我们赤羽亦需增添人手、获取据点,思来想去之下这辽昌县确实不错。”
“玄女?是广元县的玄女,她让你们来辽昌?”
“是的。”叶晓神情肃然地颔首道:“那玄女料事如神、更是多智近妖,与其交谈一番着实是受益匪浅。
而她也指点我们可来辽昌碰碰运气,若运筹得当,不仅能将辽昌救出危难火海开展幸土,同样也能让我们赤羽得些好处,算是一举两得之法。”
谢温眉头紧皱道:“所以,你们赤羽便开出了这样一份契约?”
“谢先生稍安勿躁。”叶晓急忙拂袖安抚:“这契约只是初订,若有何不满,在下会立刻修正。只是,不知林夫子是否...”
说话间,他似是试探般再看向了林天禄,欲言又止。
“你们若能明白其中利害,自然再好不过。”
林天禄笑了笑,随手将契约抛回其身前。
“‘适可而止’四字,你们赤羽应该懂得这简单道理。”
叶晓闻言眼神几度变幻,沉吟思酌,很快便恭敬弓腰道:“多谢林夫子宽宏大量,给了我们赤羽一番机遇。”
“是福是祸,还得你们自己掂量斟酌。”林天禄蓦然话锋一转,兴致盎然道:
“但,如今不仅是我,还有在座的谢先生、李县令等诸位,应该都很是好奇,你们赤羽二人又有何办法能驱逐镇压辽昌周边的妖鬼势力,这契约可不仅是辽昌一方,还有你们赤羽一方之责任。”
“我们已与两个势力暗中合作,笃定能有足够的底牌速战速决,将余下的散兵游勇一网打净。最后便可一同围剿清扫躲藏在县城内的附身者。”
“哦,如此说来,叶先生此举也算得上自编自演?”
“并、并非先生所想。这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实在难以三言两语说清,其中更有尔虞我诈、唇枪舌剑,这诸多暗处交锋皆是处处危险,着实不可一概而论。”
叶晓汗颜道:“我们二人亦是费了不少心力,这才寻得破局之法。至于那伤天害理之事,夫子明鉴,我们二人可都没有做过,皆是那些势力所为。待得此事一了,余下那两个势力,我们定会再想尽办法好好惩治一番,为民出气。”
林天禄再看向了谢温和县令二人:“二位可还有何异议?”
谢温皱眉沉思,而老县令很快沙哑低声道:
“林夫子,您说我等凡人,当真能相信这些妖鬼么?”
“县令大人其实心中应该也清楚。”
林天禄拱了拱手,坦然笑道:“如今这世道妖鬼横行、人道式微,要想维持安稳无忧,有时候一番通力合作是在所难免的。
就如同这位谢先生一样,他同样是妖鬼之身,但一样能与诸位妥善沟通交流,甚至是为了这方故土不遗余力地奔走战斗。还是说,县令大人想以凡人之身份维护好这辽昌县,不借妖鬼们一丝一毫的协力相助?”
老县令满是皱纹的苍老面庞,闻言愈发沉重。
“我等这些凡人,终究还是...”
“县令大人,这时代是会慢慢转变的。”
林天禄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温和道:“领略这妖鬼之威、百姓们当真是要心安理得的化作家畜任妖鬼鱼肉,永生永世都成他们肆意玩弄的棋子?”
说话间,笑着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人活于世,何时是依靠一把子的蛮力?不正是靠着头脑与智慧,才能成为万物之灵首,代代传承繁衍不息?”
老县令渐渐闭上双眼,长吁一声:“...林夫子所言,值得令人深思。”
“这其中或许有千难万险、更有诸多尔虞我诈。但若因此惴惴不安,在这乱世之中怕是失了万物之长的锐气,不过是流落各地狼狈奔逃,活个凄凄惨惨。”林天禄笑吟吟地向叶晓一摊手:“而如今机会便在眼前,县令大人可是能抓得住?”
老县令沉默片刻,闭眼低声道:“我等有合作之心,但林夫子如何能替我们保证,这所谓的赤羽之人,不会违背承诺,倒戈一击。
我们就算再有周旋的本事,但终究是肉体凡胎,或许他们只需要吹一口气,我这把老骨头就要化作一地森然白骨,死的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