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虽没有千年前诸多文明各族繁荣林立、但这段时日,奴家在各村各地走走停停,也算感受到如今生活之平淡无忧,可以称得安居乐业。”
鬼冥宗主以手抵颔,目光淡然淡然:“这是何意?”
“回吾主,奴家是想,待十花鼎现,宗主大计已成,我等鬼冥宗或许不必再想千年前的夙愿所指,再去与罗星打生打死,争夺一个所谓的虚名利禄。”
熟女略作思忖,拂袖在身侧唤出虚影图像,似是尸山血海般的激战场景。
“如今罗星虽日渐落寞、但我等终究不知他们手中究竟还握有多少底牌,一旦双方大战将启,对我等鬼冥宗可是大大的不利。况且,据奴家在外打听,各省各郡内陆陆续续有其他势力破界而出,其中更有古界这等上古存在,我们——”
“施苒,你可记得我鬼冥宗千年前的遭遇?”
话语被倏然打断,被喊作施苒的熟女脸色微滞,很快垂首道:“奴家还记得。”
“既然记得,你当真要说出这番话?”
鬼冥宗主冷淡俯瞰而来:“不战、何来权位,何来资源。大势已至,你不先手制胜,却还想着此等无聊之事,不过是自甘堕落之举。”
施苒轻抿朱唇,妩媚娇颜上泛起苦涩,欠身低吟道:“吾主,您这番话确实言之有理,可如今我们刚出狱界不久,根基太浅,更遑论举目无亲、四下根本没有任何盟友联军,面对罗星还选择单打独斗,这无异于自取灭亡。”
但鬼冥宗主只是渐渐眯起冷眼:“破界之后,你们这些鬼主倒是愈发的肆无忌惮了啊。“
“吾主,奴家只是想——”
“滚吧,回去好好清醒一番,掂量掂量自己究竟是何身份地位,该不该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
施苒面色一暗,幽幽轻叹,欠身悄然退下。
她未曾再作久留,直至一路快步走到大殿之外,神色阴晴不定,渐渐捏紧了袖中双手。
“——宗主,果然是疯了。”
明明在百年前,坐在琉璃王座之上的女子,还如此贤明聪慧,更是举贤若渴,哪怕在狱界那环境恶劣之地,都能将鬼冥宗上上下下打点周全,甚至逐渐发展领地,吸纳流民,日益壮大着鬼冥宗势力——
可时至今日,坐在王座之上的宗主,却仿佛彻底变了一个人。
变得冷酷不近人情、更是不苟言笑,再也没有与鬼主弟子们有过交心沟通、群臣谏言。每日都待在宫殿之中足不出户,似是一味的闭关修炼,再对外界一切都充耳不闻。
而且,还屡屡做出、说出让人难以理解其用意之举。
她并不知晓,这百年来在宗主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但她唯独知晓,再这样下去,整个鬼冥宗都将在这个疯女人手中逐渐迈向毁灭。而在破界现世之后,更是加快了自取灭亡的脚步,如此肆意妄为地抢掠凡人、汲取阴气地脉,迟早要与罗星发生一场冲突激战。
“那些老家伙,当真是放弃了宗主么...”
熟女轻咬下唇,面露纠结之色,闷头行走在回廊长街之中。
如今夜色虽明、但宗门内大多数弟子都已被派往西马郡各地展开行动,宗门内算是杳无人烟。唯有其单薄身影在夜色中缓缓穿行。
少顷后,她来到了后殿的芳姬阁门前。
沉默片刻,熟女还是屈指一弹,将阁楼大门强行震开。
“施鬼主,您来了。”
一名侍女打扮的年轻少女躬身问候道:“您不久前带回的苗子,如今已被李奶奶带走。”
“好。”
施苒略作沉吟,蓦然道:“这几日,芳姬阁可有旁人踏入?”
“回禀施鬼主,此地有我等严加看管,没有任何弟子胆敢踏入此地。哪怕是其他鬼主亦然如此。”侍女无比恭敬地垂首回应道:“鬼姬十花鼎于我等鬼冥宗重要至极,每一尊花鼎、哪怕是鬼姬候选亦需圣洁无暇,不可玷污,自然不会让旁人随意染指。”
“那就好。”
施苒微微颔首:“往后继续严加看管,切勿耽误了宗主的大事。要是让旁人踏入此地哪怕半步,你们芳姬阁的丫头们都要掉脑袋。”
“奴婢牢记在心。”
“...那任姓的花鼎首女,如今是否屈服?”
“还没有。”
侍女惭愧道:“我等手段有限,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对付此女。还望施鬼主指点一二。”
“让奴家进去再瞧瞧吧。”施苒神色淡然,拂袖道:“当时与她聊过几次,今晚再探探其口风,兴许能有些收获。”
“是。”
侍女欠身行礼,很快带着她一同走进阁楼深处。
只是,离开的二人却未曾发现,在芳姬阁楼门外的树丛之中,正隐隐有古怪的沙沙声响。
“呼——”
林天禄随口将贴在鼻子上的落叶吹开,低头瞧了瞧趴在怀里的季姑娘:
“姑娘,快些醒醒,我们已到鬼冥宗门内部。”
“唔...”
少女有些晕乎乎地晃了晃螓首,微睁美眸似酒醉般迷离不清。
她扶额轻吟两声,嘤咛道:“林先生这也太快啦...”
林天禄一脸古怪道:“姑娘此言可着实引人误会。”
少女慢慢调匀了呼吸,逐渐按耐下怦怦直跳的心绪,这才从颠簸腾挪之间的恍惚中恢复过来。
...当真,难以置信。
她眼角微瞥向宗门山峰的远端,隐约可见被轻松突破的山门大阵。
本该发出警戒的阵法,在遇见林天禄之际就好像是水波般荡漾开来,幻化出一轮圆圈让其轻松通过,着实是匪夷所思。
更别说,其依靠身法之能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跨越百里之距来到了鬼冥宗。
“姑娘?可有好受些?”
“我...已是无妨。”少女捏了捏眉心,稍作镇定,低吟道:“刚才,先生可听见了那两个女人的交谈内容?”
“这座芳姬阁,常人好像不可随意踏足。”
林天禄眉头紧锁,仰头打量建筑两眼,沉声道:“听她们所言,那所谓的花鼎首女,应该便是任姑娘?”
“先生可否跟上她们?暂且不要打草惊蛇。”少女轻咬下唇,冷静道:“先行确认任姐姐的安危与否,再做行动。免得变故倏起,任姐姐反而成了拿来威胁我们的人质。”
“好。”
林天禄屏息凝神,身影一晃,悄无声息地挪移至阁楼之中。
此地与鬼冥宗门同样冷清,但沿着长廊行走,亦能瞧见此处红纱妆点、灯烛成排,隐隐有香薰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