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恍惚之间,似有无数虚影在脑海之中翩飞,刀枪斧钺化作流影盘旋。遥遥望去,在远处仿佛有一抹无比熟悉的倩影负手立于天地之间,裙裾秀发荡漾,却难掩那擎天立地般的惊世之威,抬手湮没、翻手寂灭。
神威如狱,魔焰滔天,似万物生死皆在其一念之间!
半晌后——
‘茅若雨’收回了化神丝。
而程忆诗仿佛被抽尽骨头般噗通扑倒在地,银发凌乱披散,双眸空洞无神,只余气若游丝的幽幽轻喘,缠绕周身的黑红煞气已然散尽。
衣衫褴褛的模样瞧着分外凄惨,似刚遭受粗暴蹂躏,惹人怜惜不已。
“好好回忆起往事,想起你当初的功法与招式。”
‘茅若雨’俯视着脚下只剩畏惧般轻轻娇颤的女子,冷淡道:“若再自甘堕落,往后你不过只是一介蝼蚁草芥,再无丝毫争夺大势之机。待重塑万界寰宇,你‘南离殇’之名将彻底断绝于世。”
“......”
一时寂静无声。
但‘茅若雨’只是神色平静地垂首俯视,默默等待。
直至——
几缕红光倏然从娇躯内升腾。
披头散发的程忆诗摇摇晃晃地站起,几度踉跄欲倒,掌中隐隐再度凝聚战斧轮廓。
“执迷不悟。”‘茅若雨’眼神渐沉:“这等粗浅手段,哪怕你豁出性命修炼一生亦不过如此。连我一招都接之不住。”
“什么南离殇...什么南屿孤星...”
程忆诗在此刻却蓦然开口,低垂螓首,恍惚自语般喃喃出声:“就算当真前尘修为通天...又能如何...妾身就当真要...再去当什么南离殇?”
‘茅若雨’面色微沉:“你若非南离殇,便一无所事!”
“妾身...不是南离殇——”
银发倏然昂扬飘荡,似有血焰染上秀发。
程忆诗缓缓睁开被鲜血染红的狰狞双眼,面色却渐作平静,双手虚握于身侧:
血芒缠绕,似堕至漆黑之色,一柄狰狞邪异的战斧骤然显现。
“这些招式...不是妾身的...妾身更不会去学...”
“固执!”
‘茅若雨’提起长剑,俏脸隐现不虞,似是嗔怒般一剑猛然刺出。
霎时,黑光似划破苍穹、斩断了魂源心界!
“......”
风尘兀定,水浪渐止。
唯有几缕银发随风飘走,一抹血线在面颊浮现。
‘茅若雨’神色微怔,却见手中长剑已然只剩半截,未散的黑光涟漪赫然在眼角处缓缓散去。
这一击,并非是她所为。
而是从程忆诗掌中‘挥’出。
初为人妇的少女垂下双臂,赤眸如渊,踏步欺身间一掌重重拍出,直接将一时不察的‘茅若雨’强行震倒在地,跨步骑在其纤腰上。
“妾身...”
程忆诗在掌中再度凝聚黑光,看着被压在身下神色讶然的美妇,低喝道:
“名唤...程忆诗!”
黑光刺落,在莲台之上炸开一阵翻腾气浪。
“......”
待片刻后,‘茅若雨’美眸略微下移,就见本该刺穿自己心口的手掌已然停滞半途,黑光尽散。
而原本恨声低吼的程忆诗,如今双眸中灵光不复,昏昏沉沉地摇晃身子,直至一头栽倒在了她的胸怀之中,微弹了两下。
“...与过去一样的...执拗。”
‘茅若雨’幽幽叹息,却仿佛从未动过敌意般将其轻柔抱住,透体流转水光,似在滋润修复程忆诗身上的狰狞伤势。
“但‘程忆诗’...或许亦是一条路。”
挺身坐起,随手将其额间刘海抚开,随手整理好凌乱秀发。
‘茅若雨’眸光闪烁不定,心间亦是颇为感慨。
万载之前,她们一方是天海之主、一方是六天界帝女,双方立场所致本为死敌,世代恩怨难消,更是诸界至强者之一,互视对方为此生大敌。
可到了万年后的当世,却在因缘际会之下同与林天禄结为连理,甚至是共侍一夫,成了亲密无间的好姐妹。
着实是...世事难料。
“唔?”
‘茅若雨’柳眉微蹙,眉宇间闪过几分不适。
少顷后,她扶额幽幽长吁。
萦绕脑海的负面情绪逐渐消退,那股憋闷心口的恶气也在平复。
心思微动,她已然知晓是埋藏在呡山最深层的‘肉体’再显、将那股万载煞气重新凝聚收回,这才令她的情绪得以恢复稳定。
“看来,天禄在山巅之上也遭遇了些事。”
‘茅若雨’又低头瞧了瞧怀里程忆诗惹人爱怜的睡颜,不禁面露歉意,轻叹道:“你这固执女人,还是初次躺在我怀中,露出这般憔悴可怜的模样。若在过去,实在是难以想象。”
说话间,她拂袖当空一挥,道道月色霞光汇集至掌心之上,凝结成一枚精巧玉石。
旋即,顺手将这枚玉石缓缓渡至程忆诗的心口处,宛若水波般隐入雪肌血肉之中。
“这等天赐良机,便趁势助你一次,早些踏入神魂转变之境...以所谓蛮境修为傍身总归有些自保之力。”
“将忆诗交由我来照顾吧。”
温润轻柔的嗓音悠然响起。
‘茅若雨’身子微侧,就见云玥不知何时已至背后,噙着淡淡笑意俯身凑近过来。
“擅自挣脱束缚,你倒是用上了真本事。”
“瞧见你们二人争斗的热闹,我也有些担心。”云玥将程忆诗从其怀中小心翼翼地接过,略作探查,心下安定不少。
虽看着皮外伤不少,但内伤已尽数修复,甚至还有海量澎湃的至阴之息融入体内,可谓助力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