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应该看出来了。”老妇人回首瞥了眼默默在后方随行的云玥:“沿途穿行而来,老身已解开了总计十三道防护结界、三十二道机关陷阱。若非呡山所邀之客,一旦独自踏入此地,必会被结界强行排斥在外,若要强闯,赤魔境界的妖鬼必将顷刻间灰飞烟灭,即便是所谓的蛮境大魔亦讨不了好处。”
云玥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茅若雨和华舒雅见状皆是心中惊愕。
刚才沿途走来,她们可什么都没有发觉——
呡山之底蕴,远比想象中更为匪夷所思。
跟随老妇人的脚步走进呡村,踏过林间小径,走进矮院宅邸,一座颇为精致典雅的竹屋顿时映入眼帘。
将房门缓缓推开,可见竹屋内装饰朴素淡雅,但不失丝毫自然风情,而且显然经过细心打扫,各处角落都显得十分干净整洁。
“几位姑娘就在此地暂作歇息吧。”
老妇人淡然道:“老身会命人送些瓜果茶点来,你们若想在村子四周逛一逛也无妨,只要不离开村子太远触碰到结界便可。”
“还请稍等。”
程忆诗连忙上前询问道:“还不知我们在此地需要再等候多久?还有夫君他上了呡山山峰,又有何重要之事——”
“等候多久暂且不知,需要山主再做吩咐。”
老妇人浑浊双眼微抬,沙哑低沉道:“至于林先生,以山主之言,他对呡山来说无比重要。”
程忆诗略显茫然。
自家夫君何时与呡山之间有何古怪瓜葛?
“唔?!”
但一丝闷哼在屋内蓦然响起。
云玥和华舒雅心头一跳,连忙闪身至茅若雨身旁:“若雨,身子不适?”
“奴家...无妨。”
茅若雨扶额摇了摇头,眼眸色泽闪烁不定。
片刻后,她按住胸口,双眸归于澄澈湛蓝,面庞神情渐渐化作平静无波。
旋即,她露出截然不同的淡漠神色,侧身望向屋外:
“此地,当真令人甚是怀念。”
“什么?”
云玥顿时神色一惊。
...
待半晌过后,林天禄终于跟着杨婵贞走完了这条通天长梯,踏入呡山高峰之上。
抬眼望去,却并非想象中仙雾缭绕的大殿门庭,而是几间朴素简约的竹篱茅舍,四周花坛园林雅致芬芳,在淡雾萦绕下颇似世外的桃源仙境。
但林天禄此刻无心赏景,只是面色凝重地说道:
“杨姑娘,如今已到山巅,可否能与我说说...刚才所谓的‘过去之事’究竟为何?”
“先生先请跟我来吧。”
杨婵贞收起纸伞,轻吟低声道:“我会将来龙去脉与你尽数详说。”
林天禄按耐住心中好奇,很快再度跟上脚步。
旋即,二人并肩走进一间简朴竹屋之中。
“——嗯?”
刚踏入屋内,林天禄顿时轻咦一声,有些好奇地打量起四周。
屋内环境发生了奇异变化,变得更显宽敞,似某种奇妙术法所致。
杨婵贞眸光微动,素手抬起,就见旁侧竹木书架上飘飞出一块块小巧字符文,宛若丝绸纱巾般在半空中流淌飘扬,直至汇集至精巧指尖之上。
嗡——!
微光渐亮,符文旋集,直至构筑成一轮宛若镜花水月般的涟漪,在其身旁悄然荡漾开来。
林天禄看得一阵惊奇,讶然道:“这是...”
“先生当初应该领略过我之术法。”
杨婵贞轻抿朱唇,淡然道:“哪怕远隔百里,留存于过往,我同样能寻出有意掩盖的蛛丝马迹。其中有程姑娘当初协力相助,但我呡山之术法,本就源系于世间千变万化,追根溯源、记录万载。
而这‘幻生镜’便能还原过往,让施术者瞧见当初的历史。”
话音刚落,在水面涟漪之中很快出现了虚实不清的景色。
林天禄定睛细瞧,愕然发现竟是一座古朴老屋,一位看不清面容的少年正伏案念书,唯有身旁烛火幽幽。
杨婵贞紫眸流转,执手腹前,缓缓重新走回他身旁,轻声道:“先生可看得出,倒影中人是谁?”
沉默片刻,林天禄略显迟疑道:
“是...我?”
待话音刚落,屋中少年同时抬起投来,露出一张熟悉、却又显得生涩不少的面庞,正捏着自己的头发苦思冥想。
毫无疑问,这正是数年之前还在家中苦读诗书的少年‘林天禄’。
林天禄眉头微皱:“杨姑娘,你让我看镜中的自己,是有何缘由——”
“先生瞧着过去的自己,难道不觉有些怀念?”
杨婵贞侧眸望来,朱唇嗡动:“毕竟距离当时懵懵懂懂的青涩年华,都已不知不觉间过去了数十年的岁月,一切都早已物是人非。”
林天禄正想回话,但很快意识到话中深意,不禁瞪大了双眼。
“杨姑娘,你刚才说...数十年?”
当初自己在太乙山上,明明只待了不到半月时光,何时过了如此久远的岁月?!
杨婵贞似早有预料般轻声道:“我并不知先生这数十年来有何玄妙奇遇,但重新入世之后,先生可有重回故乡瞧上一眼?”
林天禄脸色变幻不定,沉声道:“并没有。当初我赴考落榜、失意登山寻仙,险些失足摔落而死。哪怕苟活一条性命,但终究是...无颜再回乡面见自己的父母。”
况且他当初穿越此世,思来想去之下,还是决定先在外稳住自给自足的生活后再去上门探望。
只是距离穿越还不到一年,不曾有机会回乡再见——
“其实,先生如今若再度回乡,也无法再见到前人。”
杨婵贞垂眸淡然道:“距离过往已过五十年,哪怕期间并未再遭战火波及,如今年纪也大抵将至寿终正寝。毕竟就连我的娘亲都在很久前驾鹤西去,凡人肉胎总归长命不得。”
林天禄对此仍有些难以置信。
“姑娘为何会笃定...”
但没等开口再问,他突然瞳孔紧缩,惊疑不定地扶住额头。
脑海内,似有些破碎不堪的记忆开始浮现——
——不。
并非记忆。
更像打坐修行之际的须弥恍惚、仿佛神游天外,遨游于山海寰宇之间。
好似念头通达般的灵光一闪,令林天禄倏然瞪大了双眼。
一切,都回忆起来了。
他当初困于太乙山的山洞内避雨,并非当真蜷缩着睡了一晚...
而是足足盘膝端坐了五十年之久!
不知不觉间,便修得这一身惊天动地的骇人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