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三章.命星邪具,正阳华王

待将鲜美鱼肉送入檀口,少女微抿竹筷,瞥了眼身旁温柔体贴的谈娘,心间不禁泛起几分困惑。

——实际上,她对这位谈姨娘算不上很熟悉。

自小长大就没怎么相处交流、偶有遇见也不过行礼问候,了解皆从府内众人的交谈听见。如今虽有前辈从中‘穿针引线’之故,刚才难得有了些单独的寒暄,可眼见谈姨娘待自己亲如母女,华舒雅心里更是微妙古怪。

姨娘她,原来是性情如此温良的女子?

但仔细回想,坐在旁侧的前辈好像也颇受照顾,屡屡帮忙夹菜,甚至刚才还以手帕帮忙擦了擦嘴,瞧着分外亲昵和睦...虽然前辈似有些尴尬。

“谈姨娘。”

华舒雅不禁小声问道:“您与前辈之间看起来颇为熟稔?”

谈娘抿起朱唇,淡然道:“若说熟稔倒也算不上,不过天禄这孩子确实讨人喜欢。”

林天禄在一旁讪笑出声:

“谈娘屡屡夸赞,我听得都快飘飘然起来了。”

“你若能得意些也好。”

谈娘回眸恬淡浅笑一声:“总是太过自贬谦逊,说不定往后当真有人不长眼睛会将你看轻了。”

言至此,阁楼外蓦然飘来琴乐敲鼓之声。

众人侧首望向楼外,便瞧见些乐师在外奏起了各自手中乐器。

但在各处还有些闲散游士合声吹奏,混杂着街头巷尾的欢闹高喝,反倒显得刺耳嘈杂了些。

侯立在旁的兰儿螓首微垂,轻声道:“大典召开,祭祀之礼先行,莫约有一炷香时辰。”

“祭祀之礼?”

茅若雨好奇道:“是王府的规矩还是...”

“是庆阳...青城一带的祖传习俗吧。”谈娘语气清冽的解释道:“逢年过节之际,便会有专人奏乐献舞、街上也会有师傅舞剑洒酒、朗歌赋诗,以祭祖辈先人。

都说正阳王世代从军习武、威震天下,但其实在数百年前便有几位将军出身青城周边一带,同样立下汗血功劳,民间为纪念将军之苦才会有这些习俗流传,时至今日也不曾断过。而正阳王出身与此、闻名于战场之上,如今年事已高也算荣归故里,无愧祖辈前人的在天之灵。”

林天禄等人听得恍然。

“如此说来,这场大典本身也算祖传祭祀的形式?”

“没错。”

谈娘微微颔首道:“虽是奢华闹腾了些,但追根溯源也不算平白无故。若是不然,这青城民众又怎会乐呵参与其中。”

她若有所思般侧首望来:“天禄,听闻你不仅在才学素养上颇有建树,同样还有非凡乐理?”

林天禄微愣一下,很快应声道:“确实略懂些许长笛吹奏,但与那些专业乐师相比,想来还是差上不少。”

一旁的华舒雅轻声道:“前辈吹的曲子明明很是好听,两位夫人可都听得赞不绝口呢。”

茅若雨和程忆诗对视一眼,不禁淡淡浅笑。

在她们看来,自家相公的乐理自是当世一绝。

见三女皆面露感慨赞叹之色,谈娘瞧了眼一直挂在林天禄腰间的连穗玉笛,面露好奇道:“天禄,眼下大典祭祀欢腾热闹,不妨你也吹奏一番让我听听?”

林天禄失笑一声:“那在下就献丑一番了。”

他没有磨蹭推诿,干脆拿出玉笛架在唇边,侧耳听了听外头的曲子韵律,很快闭眼吹奏起来。

“咦?“

而笛乐刚一吹响,谈娘和一旁的兰儿顿时面露惊色。

好生悦耳的音色。

悠扬舒缓的笛音缓缓吹奏,清冽纯粹,分外优美动听。不过半晌就令谈娘美眸渐闭,沉浸其中,不由自主地跟着曲调轻哼起来。

虽算不得嘹亮,但无形间却将楼外那些嘈杂哄闹之声逐渐掩盖下来,仿佛萦绕耳畔的唯有这番汇入心间的至美音符。

直至曲调倏然一转,只见指尖急促交错,声调昂扬而起,仿佛一曲澎湃热血的战歌在脑海中嗡鸣乍响,隐隐有热血升腾之感。

“......”

谈娘聆听着耳畔激昂笛乐,心神愈发恍惚,仿佛当真置身于烽火连天的战场之上,举目眺望,数万将士兵马冲锋厮杀、振聋发聩的怒吼咆哮几乎冲破云霄!

那雄壮巍峨、绝命反扑之势,引得她体内真气激荡几欲透体而出,热血上涌,不忍想要引吭高歌,拔剑随军一同冲杀保家卫国。

一曲笛乐如同在湖水中溅开的涟漪,令周边几座阁楼内的官员豪绅隐约听见,纷纷惊奇侧耳细听。

同时还有些乐师眉头微皱,手中拨弄琴弦、敲打乐曲之韵律虽不停分毫,但只觉那股奇妙笛乐仿佛一曲冲锋号角,浑厚如雷的将军怒吼之声在耳畔炸响,心潮激荡间竟跟随着那首笛乐倏然一转弹奏之势,令曲乐之锋齐齐化作热血激昂。

无数乐曲之声汇作一团,竟一时令阁楼方圆百丈内都回绕着振奋人心的昂扬齐乐,如同战场金戈之声,只叫人满腔热血倏然涌起,热忱之心怦然鼓动。

主楼内,华府众人更掩唇惊叹,而华家诸子纷纷面露讶色,惊喜万分地探身出窗户。

“究竟是何人奏乐,这般情绪激昂,非得是沙场悍将!”

“好生玄妙的感染力,竟引得楼内楼外上千民众都为之鼓舞振奋!”

“难道,是父王他在暗中的布置?”

而在阁楼后院之中。

华严兴在几名年迈侍从的服侍下将金纹锦袍穿戴在上,闭上双眼默默聆听,不禁感叹出声:

“虽隔着百丈距离,但这般慷慨激昂的调子当真回想起往日战场纷争,令人感慨万千啊!”

老侍从附耳低吟道:“王爷,如今外面的曲子似并非乐师引导,另有其人。”

“无论是何身份,如今能在大典祭祀之间奏上这样一曲,凝聚万民之心,着实值得好好称赞!”

华严兴将大氅披在肩头,佩好饰物,银白发丝也被梳理得端正不苟,面色肃穆冷峻,俨然与当初林天禄相见之际的慈祥老者截然不同。

看似苍老褶皱的面庞,散发着极为惊人的威武气魄,衣衫一抖,隐隐有股不可言说的豪迈气概、煞气凝练、威势似实,深邃昏沉的双眸之中仿佛酝酿着数十年来沉淀的神髓精粹。

仅一眼,便叫常人万万不敢抬头与其对视。

“此事之后,寻得那领头奏乐之人,赠其一副上好宝剑。”

“王爷,为何不赠些黄金玉器?”

“能有这等胸怀气概之人,若以黄金银两赠之,怕是辱没其才情,徒生不快。”华严兴拂过胡须,沉声道:“但若此人反而讨要起银两打赏,也就赠他一些。往后也不必再多作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