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这,葬礼很多时候比婚礼还隆重。
这人结婚可以结很多次,葬礼可只有这一次,最重要的是都想着亲人能安息,在下头过得好,都舍得花钱。
你花我花大家花,这规矩就这样起来了。
所以在这办场葬礼,家底薄的能直接掏空还负债。
原文就是这样,黎少良进了局子,陈老二进了医院,有理的事情也成了没理,别说赔钱了,陈二婶指着黎少斌的鼻子骂了一通。
可黎父还没入土,两兄妹求爷爷告奶奶,哪都借了个遍,才凑到一场简陋的葬礼。
前头的大哥抓起一把纸钱往天上洒去,浅黄色的纸被风吹得朔朔作响,恍惚之间,黎琳好像看见了文中的场景。
黎少斌一个人跪在一个土包前头,洒了一把纸钱磕了头,黎琳那会连床都下不了,可用抬着抱着,她也还是到了坟边。
两个孩子哭着说着,那画面居然那么真实。
不不不!
黎琳猛然眨了眨眼,眼前还是大哥和二哥。
那纸钱跟不要钱一样往外洒出去,黎琳宽了心,她决不会过成书里那样的。
葬礼办了几天,确实是实打实的高规格,陈老二也不想,但是他不照办,黎少斌就冷着眼斜着眼瞧他,直把他看得心虚得低下脑袋,这能怎么办呢,照办呗,说到底还是他们理亏。
陈老二一口黄牙都快压碎了,这两天是怎么看陈彩云这么不顺眼。
等到葬礼结束,陈老二本来还想着剩下那五十块拖着不给咧。
谁知道黎少斌带着黎少良大清早两人一人手里拎着一把菜刀。
直接哐一下,菜刀扎进他家大门门板里,那刀磨得蹭亮都还反着光。
陈老二活了大半辈子,锄头柴火常摸,唯独这刀子没摸过几次,拿上这玩意的时候,肯定是要见血。
黎少斌他们不怕死,可他陈老二怕啊!
他没干的事情多了去了,没享的福也还在后头,要是这时候死了,他亏大了他。
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陈老二最后还是乖乖给了钱,心里拼命安慰自己,黎家这三个孩子都不正混,拿了这五十块要不了多久也会被花光,他就不同了。
他家有彩云这个福星,不就是五十块,很快就回来了,而且他们会越走越高,黎家就不同了,这一个两个小混混,以后都得看他们的脸色。
陈老二越想越美,最后脸上竟带了几分笑。
黎少良惊恐地看着他,陈老二是不是疯了,边给钱边笑,脑子坏掉了吧?
一小堆大团结,一张一张展开来数,黎少斌和黎少良两个人分别点了三遍才敢放心。
在八十年代,五十块意味着一个农村家庭至少半年的收入,那还是富裕点的家庭,有些人家还够不到这个标准。
可若是你把这些和一条人命比起来时,又会觉得这些纸张实在是太轻飘飘了。
黎少斌关上门后,三个人就坐在堂房,傻愣愣得看着那一堆钱。
屋里没点灯,关上门后就只能靠窗户缝那点光,啥也看不清楚,却能听到,细微的抽泣声。
最后是黎少斌拿起那些钱沉闷得往屋里走去,没人关心他把那钱放哪,毕竟不管放哪,死人都不可能复生。
黎琳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她没和黎父相处过,可在记忆里的那个男人真的完全符合了她对父亲的想象,太美好了,就是因为太美好才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可无奈的是,以目前他们的能力,不可能对陈家造成什么伤害,除非真像她说的,一把菜刀讨公道,否则闹下去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她毕业之后在公职干过几年,了解了点这会的历史,别看一个副队长好像芝麻大点的官,他手里卡着的事情多了去了。
不说远的,这会还不像以后,一张身份证走遍全国,这会出远门得要有介绍信,有单位的让单位看,没有单位就是村委会或者街道办这些地方。
或者你要迁户口办什么手续,都得去这些地方。
再说这会还是集体制,这工分,交公粮一类的全得经对方的手。
那会要不是黎少斌带了那位警官过来震住了场子,陈老二哪有那么容易松口,估计这会都还在扯皮。
他们现在最好的出路,就是指望着高考,彻底得从这泥水里走出去。
都说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可是对于穷苦人家来说,读书是最快捷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