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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佩琴说:“今天咱们是吃团圆饭,你不要逼我骂你。”
“我没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祝佩琴问她说,“我听说你前段时间,和那个倪晃起了争执?”
孟知葡惊讶道:“您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祝佩琴冷冷一笑,“你爸前些天,拐弯抹角支支吾吾,我以为要讲什么,没想到就是说让我劝一劝你,别天天和他的那个小女儿过不去。”
孟知葡忍不住提高声音:“爸爸怎么能到你面前说这个?!”
“别大惊小怪的。”祝佩琴拍了她一下,又安抚道,“你爸是年纪大了,年纪大的人,总有一些脑子不好用。我喊你回来,就是想问问你,他们是不是给你委屈受了?”
孟知葡怕她担心,刚要否认,祝佩琴瞪她一眼:“还想骗我?”
孟知葡只好说:“她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也能给我委屈受?”
“你对上她,单打独斗我是不担心。可你爸那个老东西拉偏架,不是还把她弄去鸣东公司了?”
孟知葡再次惊讶道:“这你也知道?!”
“只有你这个小糊涂虫不知道。”祝佩琴无奈,“我要是不问,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孟知葡没想到母亲什么都心知肚明,一时沉默下去,半天,投入她的怀中,小声说:“我没想瞒你,可我之前一直没有下了决心……”
“现在下决心了?”
孟知葡点头道:“是。妈,我要和他离婚。就算你和爸爸反对,我也要……”
“谁说我要反对了。”祝佩琴揽着她,却又忍不住掐了她一把,“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小笨蛋?他们男人给咱们委屈受,难道我还能劝你忍气吞声?”
孟知葡没有作声,祝佩琴看她这样子,低低地叹了口气:“从小就这样,撒娇的时候比谁都大声,真的疼了,却总是躲起来。我记得你小时候,第一次学骑自行车,那么小的一个人儿,歪歪扭扭往前骑了几步就摔了,半天爬不起来。我和你爸都吓了一跳,你明明腿上磕了那么大一道口子,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还和我们说,爸爸妈妈别怕,我不疼的。”
孟知葡歪歪扭扭地揽住母亲的腰,一时满心的委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将头靠在母亲怀中,轻轻地蹭了蹭。
祝佩琴放缓语气,问她说:“当初结婚,虽说是你自己同意了,可我知道,你和鸣东,其实更多的也就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你看着聪明,有时候又迷迷糊糊,那几年我冷眼看你总是藏着心事,又不肯和我们讲。这两年嫁了人,总算是又有了开心的样子。我一直以为,你们就算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细水长流总是错不了的……我们上一辈人的事,和你们都没干系,你爸是个老糊涂,把你们牵扯进来,这些你都不要放在心上。妈妈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还喜不喜欢他?”
桌上放着一瓶百合,开得香而艳,冲得她鼻子一酸。
母亲的手还揽在她的肩上,孟知葡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放的很低,像是说给祝佩琴听,又好像只是同自己说:“我也不知道。”
这是祝佩琴早就料到的事情,长叹一声,听到她又说:“他对我很好,总是哄着我、陪着我,你以前说,我从小就喜欢缠着他,可我没想到,我长大了,还是喜欢和他在一起。他总和我斗嘴,可我一和他说话,就开心得要命。上次他送了我一盏小桔灯,多可爱,小小一个,可惜我们吵了架,我装作不喜欢,可其实心里喜欢得要命……”
她说着,唇角带上一点模糊的笑容,眸中亮晶晶的,好像是重新映着小橘灯那一点漂亮精巧的光芒。
祝佩琴刚要开口,那光却又被风吹了,颤巍巍地晃动起来:“妈,这么朝夕相处,我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不喜欢他……”
祝佩琴忍不住开口:“如果你喜欢他,就不要为了爸爸妈妈的事情闹离婚了。”
孟知葡只是说:“可他又一而再,再而三地站在倪晃那边,就算我有那么一些喜欢,也被他消磨掉了。”
她的语气平淡,唇边嗪着的那缕笑却已经落了下去。
他对她好的时候,那样的好,可他对倪晃,或许比对她更好。
他把她当做一个小孩子,一时好一时坏,这样撩拨心弦,玩弄于股掌。
她受不了这样的一半一半,就宁愿全部不要。
屋中无人说话,只有窗外细细的声音,像是下了雨,敲在外面的桂花树上。
桂树还不到开花时节,叶羽一片片被雨水洗得翠□□滴,云外破晓处掠过一只早归的燕儿,原来春天已经到了。
到底,祝佩琴说:“如果这段婚姻给不了你快乐,那妈妈尊重你的选择。”
孟知葡点了点头,一颗眼泪终于从眼眶中滚了下来,她抬起手,若无其事地擦去了,故意语调轻松说:“要是郦阿姨生我的气,您可一定替我劝劝她。”
“放心吧。”祝佩琴说,“你从小到大做了多少调皮捣蛋的事,我和逢月要是真和你生气,早就被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