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总算缓过气来,牵着孟知葡的手微笑说:“好,好,你们俩感情好,我就放心了。”
她的手凉得像是一块冰,孟知葡和她,不是亲生母女,可从小相处,也胜似母女,从没有什么婆媳矛盾。
可这样好的婆婆,却久病缠身。孟知葡心里难过,强颜欢笑说:“您还是不要放心太早,他就是脱缰的马,没有您给他上辔头,又不知道要怎么胡作非为。妈,等天气暖和了,咱们一起去海边住几天,就罚他天天下海去给您捞鱼。”
“他哪有这个本事?不把人家船打翻就是好的了。”郦逢月虽然这样说,可神色间也很向往道,“山里住久了,倒也真是想去海边看一看。天大地大,都是好风景。”
孟知葡又陪着她聊了一会儿,她精力不济,渐渐闭上眼睡着了,孟知葡去找了毯子过来,轻轻替她盖在身上,她没睁眼,忽然说:“萄萄,妈年纪大了,说不定哪一天就不在了……这一辈子白驹过隙,回头看看,倒真像是一场空,只有老大老二两个是从我肚子里出来,我的骨血化得,难免一直挂在心上。
我知道我这个请求很自私,可老大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这心里,实在是难受。我现在只希望,能看到你和鸣东和和美美的,孙子孙女不要紧,只要有个能承欢膝下的,我这心,就彻底放下了,就算是真的不在了,也没有那么多遗憾……”
她一口气说完,微微有些气喘,手放在胸前,虚虚地攥着衣襟,像是力不从心,又好像是已经心碎到极点,再无话可说。
为了透气,窗边开了一条小缝,风从外面透进来,吹动她鬓边白发。
孟知葡看着她憔悴的脸,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连忙说:“妈妈你放心吧。”
她就不再说话,渐渐又睡着了。
孟知葡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确认她睡熟了,悄悄退了出去。
门外,她的专职医生甘小姐一直守在外面,看到孟知葡出来,对着她笑了笑,又将室内温度调高了一些,陪着孟知葡走得远了,才说:“夫人这些天都睡不好,你们来了,有人陪着说说话,难得睡个好觉。”
孟知葡想起郦逢月刚刚的模样,眼眶微红,低声说:“是我们不孝顺,应该多来的。”
甘小姐却摇了摇头:“她是心病,你们来了是会宽慰些。可也只是杯水车薪,毕竟……”
余下的话她没有讲,因为人人都知道,除非邰正声死而复生,否则郦逢月的心结永远解不开。
孟知葡想起邰正声,难免也忍不住要伤心,一眨眼泪就落下来,甘小姐替她递了一张纸巾,低声劝她:“在夫人面前,最好不要提这些不开心的事,多说些让她高兴的,心情好了,身体自然也就好起来了。”
却又自失一笑:“我这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任谁老年丧子,都不会开心了。”
山高水阔,地久天长,可去了的人就永远不会回来,任年年岁岁,花开花谢,死这个字,就将一切,残忍而分明地斩断了。
孟知葡一天都郁郁寡欢,待到晚上吃饭时,也没看到邰鸣东。
她忍了再忍,还是饭后悄悄问李阿姨:“鸣东怎么一天都不见人了?”
李阿姨在这个家举足轻重,因为耳听八方,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闻言笑道:“鸣东在书房开了一天会,大概是累了,下午就说进山自己逛逛。”
“都这个时间了,还没逛回来?”
李阿姨也说不上来,孟知葡正担心,就看到邰鸣东推开门,闲庭信步进来,看到她和李阿姨,还有些惊讶:“你们聚在这儿干什么?”
“说你的坏话。”孟知葡问,“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山里那么大,逛着逛着忘了时间。”
他说着递过来一束花,那花不过几支,有白而透明的花瓣,瞧着像是兰花,仔细看了又不大像,孟知葡把花接过来,惊喜问:“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