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葡想起自己刚刚喂他,每一口他都喝得干干净净,可不像是没胃口的样子,一时又走了神,冷不防宋妈喊她:“萄萄,你看他发烧了没有?”

“没有吧……”孟知葡想了想又不确定起来,“不过他的脸挺红的,不知道是发烧了,还是喝粥喝的。”

宋妈忧心忡忡,闻言连忙去拿了药箱,翻捡出几样药剂,又倒了一杯水,匆匆地端上楼去,半天,怒气冲冲地出来,又对着孟知葡哀求说:“这个臭小子不肯喝药,萄萄,你替我管管他。”

孟知葡觉得为难:“我管了他也不一定听啊。”

“他最爱面子,又喜欢你,你说了,他肯定听。”

孟知葡一时大窘:“他怎么会喜欢我,宋妈你不要乱说。”

可到底还是接了过来,心慌意乱地上楼,他还没睡,拿了平板电脑又在处理公务,孟知葡站在门口敲了敲门,他说:“进来。”

她就捏着鼻子阴阳怪气说:“邰总,您的药。”

邰鸣东这才看到是她,又看到她手里端着的药,无奈说:“我就是小感冒,睡一觉就好了,宋妈总爱大惊小怪。”

“不识好歹。”孟知葡骂他,“别人关心你,你还说人家大惊小怪。”

他承认错误:“是我说错了话,不过我真不需要吃药。”

“需不需要不是你说了算。”孟知葡嘲笑说,“你不会是怕苦不敢吃吧?邰鸣东,你今年贵庚?”

邰鸣东说:“跟这个没关系……”

还没说完,她已经将药倒在掌心,不分三七二十一,塞到了他的嘴里。

她的掌心柔软冰凉,按在唇上,像是一块将要融化的冰。

邰鸣东下意识吞咽,药就顺着喉咙滑了下去,她又递过杯子,让他就着她的手喝了口水。

她对自己麻利的动作十分满意:“宋妈就是太惯着你了。瞧,是不是不苦?”

口腔上还有药剂清苦的余味,可额外多了一点点甜,或许是在她掌心沾上的,或许不是。他顿了顿,回答说:“还好。”

“药也吃了,你快点睡吧。”她弯腰,从他手中把平板给抽走,“这个没收了。”

他忽然同她说:“对不起。”

孟知葡愣了一下,很警觉问:“你做什么坏事了?不会是把别人肚子搞大了吧!”

“你想到哪去了。是我那天,不该把你扔下车,让你一个人走回家。”

“就为这个?”她半信半疑,又有点奇怪,“你怎么知道我是走回家的?”

他不肯说,装困闭上眼,她也就没追问,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门被小心翼翼地关上,一片黑暗中,他想起那一晚,她在前面走,他坐在车上,沉默地看着她。

开车的郜白没忍住,问他说:“先生,不然还是让夫人上车吧?”

他没说话,郜白又说:“夫人穿的还是高跟鞋,这样走下去,脚怎么受得了?”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郜白就小声嘀咕:“不然,你干嘛让我绕个圈,一直跟在夫人后面?”

车外,她忽然把两只高跟鞋甩了,一手一只拎着,又对着天空大喊说:“邰鸣东,你这个王八蛋!”

夜色那样美,她怒意勃勃,美丽得鲜活生动至极,赤着的足染了灰尘,越发显得脚踝纤细雪白,就像是小小的人鱼公主,刚刚幻化出双足。

他凝视着她,半天,忽然问郜白说:“她会原谅我吗?”

郜白没有听清,下意识问:“您说什么?”

“没什么。”他摇摇头,低声说,“走吧。”

车子疾驰而去,卷起流水落花,夏季走到末梢,天气转冷,一切的快乐光阴,似乎都稍纵即逝。车内车外,他们至此,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