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她站着把手袋翻了个底朝天。无果之后,这种冤大头情绪的的确确蹦进了脑子里。

悔什么呢?说来好笑,陈昭善是悔当初谈婚的时候,明知道戒指尺寸不合,给她戴的人还问了一嘴,她偏偏回答很合衬。

不是逆来顺受,是懒得说。你买之前也没量过我手指的具体粗细呢,要送了才问,是戏精吧!反正多你一句台词不多,少也不少。她那下一生反骨,索性算了。

更没管他那枚有多大。

她当时想的是:既然都说男人那什么的尺寸会投射在手指上,那应该是大的、长的。诚如他们第一夜的前戏时,陈昭善也没认真目测过他,就放进来了。戴戒指不也是婚姻的前戏之一吗?

后来她还同好友濮素玩笑,戒指,其实就是安全套。

女人也能戴的安全套。

这么想,顾岐安那句堂而皇之的找补话,就颇有事后劝她快吃避孕药之嫌了。

“嗯,你说得对,”陈昭善把包提回肩上,恢复从容且闲散,“顾岐安当然不会在意。他一周那么多场手术,每回都要脱戒指,在意的话早就辞职了。”

“这就对了。我不认为你会因为掉个戒指而抓狂,正相反,你现在应该暗中窃喜。”

miranda那嘴真够刻薄诛心的。陈昭善一度觉得她适合当作家,海派,笔下一分苍凉毒辣,一分布尔乔亚。剩八分全是讥诮。

“你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提那个名字了?”陈昭善喜欢素颜坐长途交通工具。她是个极端大干皮,隆冬天碰上空调双重要命。但今天没,她好好化过妆,口红铁锈色。

“为什么不能提,顾铮是伏地魔嘛?”

该来的还是会来。陈昭善盖上口红帽搁回包里。

闷咚地一下,更像什么异物滚入心口的声音,“这回可是你先提的,miranda。之前回回找你谈论顾铮的事,你都糊弄了之。现在用他说风凉话挖苦起我倒是很爽利了。那正好,不如在七天国假到来之前,我们正经将此事做个了结。”她说着刹住步子,鞋跟踩紧些。迎视魔头抛回的目光,不卑不亢。

“小昭,你知道我区区一个分部ceo,根本无权干涉总部和谁合作。且不说这次是你前夫突然神经质地‘二进宫’,回来当这个合伙人。就是哪天我和colin离婚了,而他要来我们公司,我也只能老老实实认栽。因为这就是工作,必须和私人家务分开。”挥手和接机口老公致意的miranda就地取材,做了个不祥,但又十足在理的类比。她其实很喜欢小昭,喜欢这个总能把任务做得滴水不漏,方方面都顶要强的影子。

对,影子。主体是年轻时的她自己。

从而比起倚老卖老地训斥,她更愿意将心比心,有话好好说。

陈昭善一面回,“可你终究不是我。”一面跟着看向colin,隔空对他点头问好。他是个道地德国人,烧得一手德式烤肠的老好人兼家庭煮夫。

且还风趣。陈昭善每次去做客都是烤肠烤肠,有回实在受不了,斗胆一提。而主厨本尊不恼反笑,说我们德国就是这样的,“miranda来留学时我就说过,在德国,吃肉能吃到闻自己像在闻一头猪。”彼时她或许生过歆羡之情,哪怕一秒。羡煞这满眼皆是你、你即世界的夫妻磁场。

正因此,miranda一看到老公,就很难和陈昭善周旋了。她回正身子,速战速决状,“同为女人,我完全可以共情到你。你不想顾铮回来是怕揭伤疤也好,膈应前度阴魂不散也罢,都没有错。可是小昭,这世上有太多恶心却又依法存在的人与事,没办法让他们各个围着我们转。明确告诉你,顾铮这事我管不了。

但也请你不要因为这个烂人动辄就威胁辞职。我不会批的。自损一千伤敌八百,更何况还不定能伤到对方。值得嘛?傻子才干!”

说罢,归心似箭的人抹身要走了。

话赶话还是说了个寂寞。陈昭善无奈作罢,她说得没错,自己确实没得选。不外是破釜沉舟地请辞,邮件也发过两回,一律被否。按理说她该挫败,但事实上更多的是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