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和谭箐在周六的早晨抵达医院里时,他们去的很早,照理说这个点会来医院探病的人很少,然而顾衍在宋湘的病房里,看见了一个在自己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人——傅文瀚。
男人站在病房里洁白的衬衫陪着极有质感的灰色马甲,下身穿着一条西装裤,裤腿延伸至擦得铮亮的皮鞋,每一处都打理的精细又隆重。
如果不是对方眼下和宋湘如出一辙的青黑色眼圈和嘴边冒出的胡渣勾起顾衍在学校里的那一次记忆,他几乎都没认出来这是自己之前在校长室里见过傅文瀚。
毕竟病房里这个西装革履,鼻梁上架着副银边眼镜看似斯文的男人和当时那个掐着傅明朝手臂面露狰狞的男人,除了同款胡渣和黑眼圈之外,周身气场差别太大了。
当时的傅文瀚很显然是个疯子,而现在。
顾衍觉得他是个用名为‘理智’的外衣将自己伪装起来的疯子。
在发现谭箐和顾衍敲了三声门便推门进入病房后,傅文瀚只愣了一下,便迅速地整理好脸上原本阴沉的神色,他露出了一个极为商业化的假笑看着谭箐和顾衍道:“谢谢你们来探病,不过小湘还在睡着,可能得到下午才能醒了。”
顾衍看着傅文瀚面上的假笑,不由自主的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视线转向一边的病床上。
宋湘面容倦怠的陷在洁白的被子和枕头中,蓝白条的病号服领口有些微乱,露出干瘦凸起的锁骨,如果不是在傅文瀚将视线转到病床上时宋湘原本紧闭的眼睛睫毛颤了两下。
顾衍都要以为宋湘是真的还没睡醒了。
谭箐却没有将傅文瀚那句充斥着虚伪意味的话语放在心里,而是冷漠地看向床上陷在‘沉睡’之中的宋湘,问道:“打算什么时候让孩子出院?我听小衍说,你打算将孩子送去国外的高中?”
“送去国外?”傅文瀚皱着眉将谭箐的话语重复了一遍,似乎有些不解。
隔了两秒钟后,他笑了笑,但那笑里却满是一个为人父亲的无奈和自责,傅文瀚唇角挂着苦涩的笑意,叹口气道:“国外可能是去不了了,小湘之前和他舅舅走的太近,认识了很多社会里不三不四的人,他舅舅进去后,小湘还和那些人保持着联系,结果就被人骗着嗑药染上毒瘾了,我得先送他去戒毒所,把毒瘾戒掉后才能让他继续重返校园念书。”
顾衍闻言,眼睛微微睁大,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傅文瀚,满脑子里都如同在播放弹幕般的重复着一句话:傅文瀚疯到无药可救了。
谭箐面上也露出了一丝错愕,她看向病床,果不其然,宋湘在傅文瀚说完那句话后,便连同着身上的被子也一起颤抖起来,只是眼睛却还是紧闭着没有睁开。
“对了,前两天你们送小湘来医院时垫付的医药费,给个银行卡号吧,我一会儿让助理将住院费直接打到卡里。”
傅文瀚一面说着,一面颇为担忧地看了眼病床方向,见宋湘还是紧闭着眼的状态,才收回视线看向顾衍:“不过,我希望小湘染上毒瘾的这件事,不要被除我们之外的第五个人知道。傅氏制药...现在已经经不住任何丑闻的打击了。”
谭箐听着傅文瀚的话语,一对柳叶眉忍不住蹙了起来,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傅文瀚紧跟其后的话语打断了:“叔叔在学校里见过你,就在你们校长办公室里的那次,你跟明朝的关系看起来很好。”
“这个和您无关。”顾衍声音平静的回道。
他和傅明朝关系好并不代表着他有义务去帮傅家瞒丑闻,更何况宋湘染上的根本就不是毒瘾,而是傅文瀚的制药公司新研发出的精神类药物的药瘾。
傅文瀚定定的看着顾衍,神色之中尽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担忧:“我知道,明朝那孩子,自从他母亲去世之后,和我之间就一直存在着矛盾和误会,我现在不求着那孩子能跟我和解。但是,他作为傅家的继承人,我不希望自己这个当父亲的,物质上给不了他帮助,还要再去给他增添负担。”
“前段时间一中贴吧里的事情我关注了,明朝现在能有正常的校园生活都是因为你的帮助,你也应该不会愿意学校里再传出明朝有一个‘染上毒瘾的弟弟’这样的言论吧?”
“当然。”顾衍垂在身侧的手因为攥紧握拳的缘故,止不住的轻颤着,他抬眼对上傅文瀚那双满是算计的眼睛,声线哑了两分:“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无论是让学校里再传出风言风语,还是让傅明朝背负傅氏的欠债。
傅文瀚似是早就预料到了顾衍的回答一样,露出和蔼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