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一边说着,一边揉捏两下自己有些冻僵了的手,扬城的天气刚转冷别人都才套上加绒卫衣时,顾衍就已经开始穿羊羔毛的薄外套了。

他怕冷,尽管谭箐一再的跟他强调着春捂秋冻,从深秋转初冬的衣服要一件一件的加,但顾衍还是没耐得住这种寒冷,一开始就穿上了能让自己时刻保持暖意的毛外套。

顾衍将衣服的拉链拉到最顶端护住自己的脖子,眸光不经意间又触到了碑上照片中的辛云薇,他伸手触了触冰冷刺骨的石碑,没摸多久就被那股寒意给刺的收回了手,话语中带点鼻音道:

“今天还挺冷的,下次我多带点花来,争取能给您挡点风。”

说完这句话后,顾衍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他垂眼盯着自己带来的那束花神游着,觉得自己今天来这里是来对了。

从来到这个世界里后,他还从没像现在这么平静过。也从没像现在这样把憋在心里的事情说出来过。

但是现在在辛云薇的墓前,顾衍把长期堆压心里的事情说出来了,他才意识到自己从始至终都不能算是这个世界里的人。

谭箐和顾宏深对他的好,都建立在他是“顾衍”的基础上。

除此之外,似乎再没其他的了。

不知是过了多久,久到顾衍发觉到自己的腿没有知觉,稍微动一下还会有针扎般的刺痛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傅明朝赶到崇定墓园的时候,就只看见顾衍一个人,低垂着脑袋跪坐在自己母亲的墓碑前,旁边摆着一大束白色洋桔梗,花束的中心还夹着几把蓝色的矢车菊。

那是他每年来祭拜自己的母亲时都会买的花,他没去纠结顾衍是怎么知道,只觉得顾衍这么跪坐在自己母亲的墓前,可怜兮兮的。

傅明朝想不通顾衍为什么是这这副模样,分明谭箐和顾家都是将顾衍捂在手心里宠着的。在自己面前时,顾衍也像个小太阳般不断发光发热。

然而现在,顾衍却像个被人遗弃的猫崽子。

顾衍一抬头,就看见了傅明朝晦暗的眸色和紧抿的嘴唇,他吸吸鼻子,声音有些沙哑:“同桌......”

傅明朝垂眼看着这个拿自己撒谎当借口的猫崽子,语气冷淡的应了一句:“嗯?”

“.......”顾衍被傅明朝这极其冷淡的一句整的有点失声,他又看了眼辛云薇的照片,才出声道:

“腿麻了,站不起来......”

傅明朝沉默的看着顾衍良久,脱下自己的外套随手盖在顾衍脑袋上,将对方那冻通红的耳朵遮住后,他才伸手把人扶起来:“怎么跑这里来了?”

“这两晚做梦梦见伯母说想我,所以就来了。”顾衍拢紧了傅明朝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小腿还有点打颤。

傅明朝显然是不相信顾衍这套说辞的,但他看着顾衍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也不好直接戳破对方那蹩脚的谎话,只得背对着顾衍蹲下身,沉声道:“上来。”

顾衍最后看眼辛云薇的照片,有些迟疑,但耐不住小腿实在颤的厉害,便趴了上去凑到人耳边:“同桌,你......”你不和伯母说两句吗?

“再多待一会儿你就要冻生病了,等冬至我再来看她。”

不用顾衍将话说完,傅明朝也能明白对方想要说的是什么,确定人调整好位置后,他才缓缓起身双手稳稳地扶在人大腿处。

顾衍只僵住就一秒就放松下来,动作自然地将围巾多缠了一道在傅明朝的脖子上,呼出些许热气:“同桌,我是不是很重?”

“不重。”傅明朝感受着背上的分量,动作轻微地掂了两下,才继续道:

“还可以再养养。”

顾衍闻言,顿时就想起了刚出院那段时间被谭箐疯狂投喂药膳的痛苦日子,他乖巧的闭上了嘴。

两人回到家后,顾衍不出意外的获得了谭箐的一番教训。

谭箐看着鼻尖耳朵都冻通红的顾衍,又看看额头渗出一层薄汗的傅明朝,忍不住再次伸手点了点顾衍的额心:“你现在胆子大了啊,还学会撒谎骗人了,为了让我放你出门,还拿人家小傅来当借口圆谎?你是不是皮痒了?”

“我错了小姨。”顾衍低着头,很没有诚意的认错,语罢还打了两个喷嚏。

谭箐雷声大雨点小的将顾衍唠了一顿,到底也是没舍得真下手去打,她看着顾衍那副又要打喷嚏的模样,将人推上楼:“去泡个澡,吹了一早上冷风,到时候真感冒发烧了了,我还要带你去医院打针。”

“!!!”

听见打针这两个字,顾衍被冷风吹得有些发晕的脑袋瞬时清醒了大半,话都没回就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