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朝是在顾衍去了办公室后才被喊到校长室的,他站在那间装修素雅的办公室里看着面前的男人,那个自己在生物学上的父亲——傅文瀚。

早在十一年前,他和傅文瀚之间的关系还没有这样的僵硬,寻常家庭里温馨的父子日常,傅文瀚和他之间也有。

一切的转折都是在傅明朝的母亲因自杀而去世的那一年。

发妻过世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傅文瀚便从外面领回了一个陌生女人还带着个和傅明朝相同年纪的小孩,傅文瀚对他说,这是他的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以后就要一起生活了。

从那时候,傅明朝才隐约意识到,自己的父亲早在几年之前,就背叛了自己的母亲,有了外遇。

自从家里这个继母和名义上的弟弟进入家里以后,傅明朝便极少再得到傅文瀚的关注,除去必要的交流和金钱给予,他几乎没再和傅文瀚有过多余的交流。

直到他发现,自己的母亲自杀似乎另有原因时,才去找了傅文瀚。

毕竟,一个要自杀的人,是不会在自杀前,去支付自己瑜伽课程一年费用的。

那是宋蕾带着宋湘来到他们家后第五年,傅明朝和傅文瀚之间唯一的一次交流。

但结果却也不尽人意,傅文瀚坚持辛云薇是自杀的,甚至将这一切的原因都归咎在了傅明朝的身上。他认为辛云薇是因为在家带孩子过于辛苦导致的精神混乱,所以才会自杀。

那时的傅文瀚还远没有现在的成就,只是一家小型制药厂的老板,不像现在这样,拥有独属于自己的药品研发公司。最难的那一段时间,傅文瀚甚至动过要将辛云薇名下的那一套房出手的念头。

那次交谈,成了傅明朝和傅文瀚由父子关系转变为陌生人关系的开端,从那次之后,傅明朝便从傅文瀚的家里搬了出来,迁居到辛云薇留给那套房子里,之后就一直都是谭箐在照看着他。

之后唯一的一次见面,便是在秦家的酒会上,傅文瀚告诉他,辛云薇在自杀前,还留了录像带。

思绪拉回,傅明朝目光抬起,看了眼傅文瀚头顶上的那幅笔锋飘逸的字画,淡声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儿?”

傅文瀚听见声音后,目光从那幅写着“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字上收回,他转过身,看着个头几乎比自己还要高的傅明朝,冷着声回问:“那个录像带,是你交给警方的?”

傅明朝没有想到,傅文瀚大张旗鼓的找来学校,甚至说动校长让其让出自己的办公室,就是为了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目光淡漠地睨了眼傅文瀚:“是我交的,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上课了。”

语罢,傅明朝便要转身离开。

傅文瀚看着傅明朝那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上前几步,挡在门前:“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件事你弟弟的名誉已经差不多毁了!”

一个满面怒气,一个面无表情,对视片刻后,傅明朝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他有什么名誉?再说,傅家不是将这个过错全部都推到了保姆的头上吗?”

傅文瀚看着傅明朝脸上的那抹含着冷嘲地笑意,听着对方那几乎等于在装傻的话语,怒极反笑道:“傅家?那也是你家!!再说那保姆在傅家干了有六年了,傻子都知道如果不是别人教唆,她根本不敢下了个毒!”

“那不是我家。”傅明朝出声反驳了一句,唇角的弧度又扬起些许:

“您忘了吗?早在十一年前您将那个女人带回家的时候,傅家就不是我家了。”

傅文瀚几乎要被傅明朝的这句话给气掉胡子,他额角的青筋凸起一跳一跳的,声音低沉满含怒意:“是不是你家不是你自己能决定的,是你的姓,知道么?只要你一天姓傅,你就都是傅家的人!!”

“等高考结束后,我就会去递交改姓的申请表,和我的母亲姓——辛。”傅明朝情绪极为平静,在说这句话时,面上含讽的笑意已然消失,他看着傅文瀚已经黑如滴墨的表情,神情淡然道;

“不过您也说了,我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您将宋湘的姓氏改了,傅家就还是有个儿子的。现在宋腾远也已经入狱,没人能再阻止您让宋湘认祖归宗了。”

早在十一年前,傅文瀚刚将宋蕾和宋湘领回家的时候,就想将宋湘的姓氏改为傅姓了,但是宋腾远没有同意,连改自己儿子姓氏的这种事儿大舅子都要插手,傅文瀚说不出的憋屈。

但傅明朝知道,傅文瀚和宋腾远的关系,远没有在外表现出的那样水火不容。毕竟宋腾远因为将他关在地下室里而被拘留的那次,就是傅文瀚将人保出来的。

傅文瀚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强压下了想要扇人巴掌地冲动,他闭着眼深深地呼吸几口气平缓了下心情,才睁开眼看着傅明朝道;“人家都说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你现在还小,再过两年或许就能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