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策原是太子定下的,现在时机未到,回京等于是前功尽弃。
最重要的是,太子自身会处于险境之中。
“回京?”樊正的眼睛不禁瞪大了,“您不是开玩笑吧?”
这次出访沿海边塞,原本是一次诱捕行动。淮南王早有异心,满朝文武心知肚明。精心策划陷阱,就是为了一举灭之。
樊正全身微颤,跪在地上,“殿下要三思啊!如今大事未成,淮南王此举,就是为了引您归京。万不可中了那贼人的计啊!”
赵槃却岿然不动,长睫如扇般开合,浑身布满了危险的气息。
他只重复了一遍,“回京。”
樊正咬了咬牙。
他今年年逾四十,追随太子已久,知太子虽年少老成,但毕竟是少年心性,一时拿错了主意也是可能的。
他绝不能让太子因为一个女人乱了分寸。
樊正拦在赵槃跟前,决然道,“殿下,老将绝不能看着您以身犯险。您若执意如此,就先将老将军法处置了吧!否则老将就算是死,也不能让您归京犯险!”
樊正半生戎马,当年是救驾平乱的大功臣,在军中颇有地位。
见他这么以死相谏,其他兵将也纷纷跪了下来
,齐声恳求太子。
“请太子收回成命!”
一时间军帐中空气冷凝,沉闷无比,充斥着尖锐的对峙。
——虽然樊正这么说,但太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军法处置了忠心耿耿的老将军。
况且樊正是一心为了太子的安危,才冒死阻拦的。
赵槃静默良久,眼圈微黑。
他不能弃满军将领于不顾,不能伤了老将重臣的心。
……可他亦不能舍了皇城中身陷囹圄的她。
他会后悔一辈子。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赵槃捏着煞白的骨节不说话,目光中的汹涌之意却渐渐平息下来。
隔了一会儿,他平静道了句,“樊将军言重了。”
樊正松了一口气。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以为太子回心转意之时,赵槃却忽然叫了叫人。
他双眼只剩下纯粹的黑白二色,“拿上来。”
众人不解其意。
但见陈溟托上来一金镶玉匣,里面端端正正放了两样东西。
——册书和宝玺。
册以白玉红线老联结,以金填字。宝玺乃是天子御赐印章。
它们都是太子的象征。
樊正等人见了此两物,无不大惊。
赵槃奉这两物于桌上,弃如粪土。
他神色散淡,“樊将军,可还要管吗?”
樊正以死相阻主要是怕太子遇险,太子是天下人的太子,太子有个三长两短,天下便乱了。
赵槃当然清楚。可他除了是太子,还是赵槃。
摘了冠,没了册,他便不是太子。
他只是赵槃。
他既不欲误了军政国事,也不肯负了心中之人,唯有用此法。
她在那里,便是死阵,他也会去。
饶是樊将军历经沙场,却也被这阵仗惊得说不出话来。
……为了那女子,他居然连万人之上的太子都不当了?
“殿下!”樊正目眦欲裂,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
赵槃眼神静穆,如山川中锐利的闪电。
“册宝奉于军帐,如太子亲临军中。”
他最后撂下一句话。
疯了。
樊正浑身发颤,那个自己一手看着长大、奉若神明的太子殿下,彻彻底底地疯了。
……
东南边境与京城相隔甚远,淮南王此次又是有备而来,跟皇城的羽林卫好一阵厮杀。
本来双方实力不相上下,但淮南王率先在皇城中放了一把大火,叫羽林卫们自乱阵脚,淮南王的叛军们再趁虚而入。
赵槃日夜奔波,披星戴月,到皇城门口之时却还是晚了。
他一到城门就遇见了淮南王。
“够胆气。”淮南王皮笑肉不笑,“赵槃,你手里无一兵一卒,孤身一人就敢来送死,不愧是当了占了多年太子之位的人。”
赵槃亦冰冷地一笑,“多谢夸赞。”
他手里当然是有士卒的,还是整装待发的将士,但那些将士只能为了公事而流血厮杀。
他此番提前回来,论情论理,都是为了私事。
他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不会因私废公。
“你觉得我杀不了你?”
淮南王看不惯赵槃这副孤傲清冷的模样,怒然之下,手中的长弓连发三支,箭箭对准了要害。
淮南王站在城楼上,赵槃站在城门下,赵槃的位置本就出于劣势。再加之他连夜奔波,体力大大不如平常,劲头上已是强弩之末。
便是如此,那三支冷箭仍硬生生被赵槃躲过两支。
还有一支避无可避,擦过了他左半边手臂,顿时鲜血淋漓而下。
赵槃身子一颤,往后踉跄了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