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矜和姜希靓一直待在车里,盯着外边。

直到骆桐和那个男人重新坐回车中,不多久,黑色的奥迪便快速驶离停车场。

“邬淮清他小姨?我想起来了,他小姨不就是那个很有名的舞蹈演员,骆桐吗?”

“嗯。”祝矜点点头。

姜希靓回忆起来,怪不得她刚刚觉得面熟。

只是之前在电视上见到的时候,骆桐都在化着浓妆跳舞,到了现实中,变成淡妆,反而不好辨认。

“她现在还跳舞吗?这两年不怎么见了。”姜希靓随口问道,问完,觉出不对劲,笑起来,“看来你是真紧张呀,见到他小姨反应都这么大?”

祝矜冲她摇摇头,说:“不是因为紧张,他家庭情况有些复杂。”

姜希靓不知道邬淮清家里的事儿。

或者说,连祝矜和邬淮清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群朋友,知道邬淮清家里事儿的人,也是少数。

毕竟这属于极其私密的事情,还是丑闻。

姜希靓听她这么说,便觉出这事儿肯定不是明面上那么简单。

她也不是爱究人隐私的人,于是没再多言。

只是,她忽然想到,“那暑假那会儿,不是有个姑娘叫骆洛吗?和邬淮清当时看起来还挺熟,和他小姨有关系没?”

祝矜咬了咬唇,没接话,但那表情已经表明了一切。

“真的?”姜希靓大吃一惊。

她本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问了个正着。

不同于明星时常出现在大众视野中,舞蹈演员距离多数人都是一个很遥远的群体。

她们中,只有极个别的佼佼者,才被普通人熟知。

而骆桐在职业生涯的鼎盛时期,便属于其中之一。

有关她的八卦也很多,据说她曾经因为觉得生育影响体型,而与某痴心追求的富商分手。

那富商原本打算要她婚后退隐,后来见她态度强硬,降低要求,只要生个孩子就好,不论男女,婚后可以继续跳舞。

到最后,见她坚决要分手,这富商悖着家中的意思,连孩子都不要了,就是要和她在一起。

可据说骆桐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舞蹈事业中。

这个八卦虽然受到很多人的质疑,但也一直被传为佳话。

姜希靓之前便知道骆桐是邬淮清的小姨,她深知骆和邬这两个姓氏背后的含义。

因而,比起普通吃瓜的网友,她更清楚骆桐的背景有多强大。

也正因此,在姜希靓以前的心中,骆桐这位名头响当当的舞蹈家,简直是普通女性的人生理想。

出身好,但不陷于红尘中,因为钟情于舞蹈事业,说不结婚就不结婚,说不生子就不生子。

多酷。

现在乍然得知这位舞蹈家有那么大一个女儿,姜希靓有种梦想幻灭的感觉,同时,心中的惊讶简直要溢出来。

“她当年国民度那么高,媒体竟然没扒出来?”

祝矜望着角落里那个已经空了的车位,心想不一定是没扒出来,可能消息被人压着,不敢放出来。

“走吧,去商场转一圈。”她拿上包,开门下车。

下车后,祝矜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

今天是工作日,商场里人不多,两人溜达着,偶尔试一试衣服,买一些。

最后在一家巧克力店前驻足,挑选了很多巧克力。

今年圣诞节的时候,绿游塔推出了限定款的酒心巧克力。茅台、轩尼诗、山崎、獭祭四个口味,一盒中包揽了四个口味。

姜希靓在售卖之前,先给朋友们一人送了一盒,味道着实惊艳,获得一致好评。

后来这款巧克力,还在网上火了一把,淘宝多了很多仿款。

祝矜看着时间,赶在晚高峰之前,和姜希靓往回走。

她直接让希靓送她去了邬淮清的公司楼下,然后和邬淮清一起去邬家。

司机在前边开着车,平稳地穿梭在下班的人潮中。

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联结的灯火化成细碎的光亮,祝矜拆开一颗松仁巧克力,喂到邬淮清嘴边。

他眉头下意识皱了皱,不想吃巧克力。

“松仁的。”祝矜说道。

听到这话,邬淮清才张开嘴,咬住那颗指腹大小的巧克力,还顺带咬了一下她的指尖,痞笑着。

这人也是奇怪,不爱吃松仁,不爱吃巧克力,但偏爱吃松仁巧克力。

祝矜也尝了一颗,平平无奇,实在是不知道比起一般的巧克力,有什么出众之处。

“好吃吗?”她问。

“好吃。”他勾起唇角,问,“不紧张了?”

“我什么时候紧张过?”祝矜前一句话刚这样说着,挠了挠他的掌心,后一句便问,“你一会儿会帮我的吧?”

边说,她还边眨眨眼睛。

邬淮清轻笑一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说的跟有人要吃了你似的。”

别说,祝矜感觉还真像前边有头老虎在伺机等待着。

她小命不保。

结果那顿饭,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一进门,邬深已经先他们一步到家了。

他对她很和气,一见面便笑着说:“好久没见浓浓了,这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祝矜也笑着喊邬叔叔好,心中却想起邬深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不自觉膈应。

她已经无法像当年一样,坦然地喊“邬叔叔”。

邬深对邬淮清也很和气,起码当着祝矜的面是这样的。

骆梧披着条白色的披肩,从里边走了出来,面上没什么反应,淡淡地扫了他们三个人一眼,然后说道:“吃饭吧。”

明明只有四个人,却做了满满一长桌的饭菜。

桌上四人各怀鬼胎,邬深偶尔会问祝矜一些家常的问题,使气氛不那么僵硬,骆梧则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祝矜因为一直笑着,笑容都要僵掉。

忽然,邬淮清盛了碗粥,递到她手边:“美龄粥,你喜欢的。”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手掌在她腿上轻轻拍了一下。

论起来,四个人当中,要属邬淮清的表现最自然。

给祝矜盛完之后,他又给骆梧和邬深,一人盛了一碗腊八粥。

四个人沉默地喝着粥。

直至粥喝完,这顿饭才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临走的时候,邬深对祝矜说:“以后和淮清,常回家来吃饭。”

他话音刚落,祝矜的余光注意到邬淮清和骆梧两人脸上,同时闪现出一抹嘲讽。

那是一抹很轻很淡的嘲讽,意味不言而明。

“我们先走了。”邬淮清不待祝矜说话,便揽上她的肩,对邬深没什么情绪地说。

邬深又说了什么,祝矜没听清。

邬淮清也没听清,但也没有细究的欲望,他转身打开门,带着祝矜离开。

离开了这个被称作“家”的地方。

隆冬时节,小区里的草坪枯黄一片,有些暴露在夜幕下,有些被冷旧的雪覆盖着。

有小孩儿踩在草坪上,拿着颜色花花绿绿的塑料玩具玩雪,他们的家长站在一旁闲聊。

祝矜和邬淮清从他们身边经过,向停车的地方走去。

她的手被他紧牵着,邬淮清的掌心很暖。

不知是不是路灯不够亮的缘故,那一刻,祝矜有点难过。

她不喜欢邬淮清的家庭氛围。

这是她最直观、最突出的感受。

或许,没有哪一个人喜欢这样的家庭氛围。

祝矜不自觉想起那些邬淮清一个人的日子,那些漫长的、只有他一个人的日子。

他曾经潦草几语和她讲述的童年时光,骆桐甚至是对他最亲近的一个人。

“邬淮清。”她开口。

“嗯。”

“今晚没有星星诶。”夜幕是那种灰蓝色的,像布一样,带着朦胧胧的雾气。

更确切地讲,不是雾,是霾。

“这破地方哪里能看得到星星,想看星星改天带你去山里。”他笑道。

祝矜轻哼一声,说:“你这回答零分。”

“嗯?”邬淮清不解。

“你应该说,哪里没有星星?最明亮耀眼的星星就在你身边。”祝矜笑意盈盈地说着。

邬淮清忽然顿住脚步,看着她,转而轻笑了起来。

“你不是星星,是月亮,最独一无二的。”他温声说着,声音漫入这悠长的夜色中。

邬淮清想起俄罗斯有一位叫LeonidTishkov的艺术家,他用LED制作了一个巨型月亮,随后他带着这枚月亮,踏遍了很多个国家。

后来,他把这组作品命名为《私人月亮》,意在讲述一个浪漫又荒诞的故事:一个男人偶然间发现了月亮,他一见钟情,并之后如影随形,与她共度余生。

邬淮清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不觉得荒诞,甚至,他可以理解。

在他的心中,祝矜就是他的月亮,独一无二的,他私人的皎洁月色。

祝矜万万没料到邬淮清会这样回答。

她笑起来,夜里有风,把笑声吹得一地细碎。

距离腊月十八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祝矜接二连三收到唐愈的微信,催她俩赶快过来。

祝你矜日快乐:【不是大寒才演吗,你急什么?】

某愈要吃糖:【你俩又没给准话,说到底来不来,我能不急吗?】

祝矜忽然注意到他的新网名,愣了愣,然后抱着手机笑了起来。

没记错的话,他之前网名是“郁闷唐”,而现在改成了“某愈要吃糖”。

祝矜点开姜希靓的个人信息页面,一看,果不其然,希靓的网名一直是“希靓不吃姜”。

祝你矜日快乐:【您这新网名不错】

某愈要吃糖:【是吧,我也觉得,寓意好。】

祝你矜日快乐:【从里到外写着“硬凑情侣名”的意思。】

某愈要吃糖:【……】

某愈要吃糖:【你是我哥们吗?】

祝你矜日快乐:【抱歉,在靓靓面前,你不值一提】

某愈要吃糖:【不管怎么样,腊月十八,你都得把靓靓带过来,绑也绑过来】

祝你矜日快乐:【?】

祝你矜日快乐:【我这就去找靓靓,说我十八有事儿不去了,她也不要去】

某愈要吃糖:【别别别姐,我求你了,你把靓靓带过来,让我给你做牛做马都可以,随便绑我都可以】

祝你矜日快乐:【没那种特殊爱好】

祝你矜日快乐:【我尽力,你最好靠谱点儿】

祝你矜日快乐:【对了,好心告诉你,你的情敌人家搬到了希靓奶奶那片儿住,有个词是不叫近水楼台先得月?】

某愈要吃糖:【屁嘞,他怎么这么烦,死棺材!】

唐愈生气时,连上海话都蹦了出来。

某愈要吃糖;【祝浓浓,你帮我看好,要是还有类似情报,一定要提前告诉我,不能被岑川那个小人给得逞。】

祝你矜日快乐:【行啊,那我有什么好处?毕竟地下党不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