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灯映孤影

不巧的是,司机刚刚和上一个乘客吵了架,现在不停地和她抱怨着,抱怨过后,又开始和她聊人生聊理想。

何廷舒觉得这人挺没趣的,一边应付着,一边担心他的行驶技术。

现在正赶上晚高峰期,路况也不太好,稍有个不留神就要发生擦碰,而这位司机却一只手把着方向盘,还要分心和她聊天。

如果不懂得规避,意外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不是意外。

在何廷舒叮嘱司机让他认真开车的时候,他回头要教育她这个小姑娘,却不想上了反道,对面来车没来得及踩刹车,车灯交错时,她大叫着,大脑一片空白,却在最后,隐隐约约看到了陆淮的脸。

那么温柔地对她笑着。

眼前最后的景象,有满地的鲜血,有火,耳边有爆炸的声响,她迷迷糊糊地按着自己的头,沾了满手的血,车门的尖端扎进她的大腿,让她疼到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何廷舒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睡吧,能逃多长时间就逃多长时间。

“何先生,我们初步判断您女儿属于暂时性失忆,至于她十八岁以后的记忆什么时候能找回来,这个我们也不敢做决断。”

医生和何望良面对面站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谈论着何廷舒的病情。

“其余的,倒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手臂和腿上的伤需要一段时间休养,您作为家长,得多费点儿心了”,医生想了想道。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何望良笑着说,“您辛苦了。”

“没事没事,我们应该做的”,医生答道,“我们科里下午还有个会,就先不和您说了,先走一步。”

“好好好,您去忙,您去忙。”

病房内,她坐在轮椅上,往窗外看去。

医院外面的绿化很好。

何廷舒皱着眉在尽力地回想着过去的事情,可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只会让她的头越来越痛。

失去了五年记忆的感觉真的很差,差爆了!

更令她难过的是,据说她的手机被车轱辘碾压成了碎片,无法再用。

这样一来,她连从信息和通话记录来判断她认识谁,和谁关系好的机会都没有了。

何廷舒丧了气,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何望良进了屋,坐在凳子上为她削苹果,忽然听到何廷舒问他:“爸爸,我们家的房子真的没了吗?”

他削苹果的动作稍有停顿,然后答道:“是啊,廷廷。不过昨天我们才租了一间房,都已经打扫干净了,我们可以暂时住在那儿。“

十八岁的何廷舒,对这件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好吧”,她点了点头,朝何望良笑道:“虽然我很舍不得!但是有爸爸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家的!”

“不过爸爸”,何廷舒对过去五年的事情很感兴趣,“您真的不知道我这五年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吗?”

她的话刚刚问出口,有人敲响了病房的门。

何望良起身去开门。

来人个头不矮,得有一米八往上,穿着一件高级定制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衬衫衣摆收束在窄窄的皮带之下,左手手臂上搭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

男人眉眼深遂漂亮,面相清俊而不显得女气。

何望良又注意到他右手手腕上戴着的那只黑色皮带的江诗丹顿。

在他没落魄之前,他也偏爱这个牌子的手表,以他看表的经验来看,这块手表至少得二百万。

不过,这样的人物,为什么要来找他们呢?

难道是认错病房了吗?

“您好,请问廷舒是在这里吗?”陆淮礼貌地问道,左右两只手都拎着补品还有水果,给那修长的手指添了几道勒痕。

简直是罪过。

“是,是的”,何望良答道,“不过,你是哪位,认识我女儿吗?”

“伯父好”,陆淮鞠了一躬,站直了后继续说:“我是廷舒的……未婚夫,我叫陆淮。”

未婚夫?

那为什么女儿没和他提起过?何望良皱起了眉,有些不相信,但是总把人堵在门口说话,也不合礼数。

他退后一步,让陆淮进了病房。

她讶异地仰着头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是自己未婚夫的男人,眸光直在他的身上打转。

不过,好在她看着他的目光里,没有了厌恶与疲倦。

何廷舒低头看了看自己吃了一半的苹果,然后把它递给眼前穿着讲究又眉眼漂亮的男人。

“你是我的未婚夫?”

“那好,把我啃过的苹果吃了,我就信你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