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本能地作出了反应:她立刻追过去,推开了电梯间的门。
到底是迟了一步。
冰冷的金属门在自己面前缓缓阖上,一点点遮住那晦暗的、狭长的眉眼。池晏漫不经心地垂着眼,把玩手机,并没有注意到她。
而她定定地站在原地。
“松虞,你干什么,怎么突然跑这么快?!”过了一会儿,尤应梦才气喘吁吁地跟了过来,“现在我相信你是全好了,就你这体力,去参加跑步比赛都绰绰有余……”
松虞转过身来:“尤老师,你刚才说,这里的心理医生很有职业素养,是吗?”
尤应梦:“是呀。”
“所以他们绝对不会透露病人的任何情况?”
她连连点头:“绝对不可能。会来这里的人都非富即贵,谁都得罪不起。你就放心地进去吧,松虞,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帮你约到的。”
但松虞只是摆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慢慢地坐回了刚才的休息区,拿出手机,在搜索引擎上输入「chase」。
没搜到太多新闻。
似乎从那一次爆炸之后,池晏就不再像从前那样,频繁地接受采访和进行公开演讲。
关于他的网络舆论,也渐渐变得风平浪静。
但松虞立刻意识到,这才是最反常的:随着大选将近,池晏当然应该尽可能地增加曝光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销声匿迹。
——或许他的确有什么不对劲。
既然没有办法旁敲侧击,她索性就直接拿出了手机,又给那沉寂已久的联络人,发送了一条新消息。
【陈松虞:你刚才去接受心理咨询了吗?】
良久后,毫无回应。
【陈松虞:我看到你了。】
依然毫无回音。
这样一来,整页的对话框,竟然都被她一个人所占据了。
松虞皱着眉,冷笑一声,对尤应梦说:“走,尤老师,我们逛街去。”
话虽如此,松虞从来对于逛街这件事就没太大兴趣。
经过了一家又一家的奢侈品店,她始终百无聊赖。
直到视线突然触及到某个橱窗。
明亮的吊灯下,挂着一对蓬松柔软的丝绸枕头。
松虞停下了脚步。
尤应梦:“怎么了?”
“没什么。”她若无其事地说,“我们走吧。”
枕头,床,睡眠——大脑好像一个超载的记忆宫殿,蓦地浮现出了许多凌乱的画面:清晨阳台上的满地烟头,深夜客厅里循环播放的电影——似乎从拍戏以来,池晏就深受失眠所困扰。
这会是他来看心理医生的原因吗?
她不得而知。这听起来是一个毫无根据的猜测。
话说回来,池晏的态度也实在让人恼火,他单方面地切断了与自己的联系,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如此冰冷和傲慢——即使是对同事,这也够没有礼貌了。
但此后的大半天里,失眠这个想法仍然时不时地出现在松虞的大脑里,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在她的心口反复跳跃。
甚至于更多的细节也涌现出来。
更多的画面,更多的声音。
他说:“我睡不着。”
“不用这么麻烦的。”
还有,在某一个深夜——“可以唱一首歌给我听吗?”
最终她妥协了。
这完全是出于对同事和病人的同情。打开手机的时候,松虞这样告诉自己。
于是这一夜,在寂静无人的卧室里,池晏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
黑暗之中,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屏幕。
【陈松虞:晚安。】
手指用力地攫住了床单,深陷下去,仿佛陷进了柔软的白沙里。
之后松开,慢慢抬起来。
他终于还是失去自控力:只看一眼,他告诫自己,只能看一眼。
指尖缓缓地摩挲过屏幕。
但就在这时,一条新消息又发了过来。
“晚安”这两个字下面,多出一段音频。
它自动地播放了出来。
“为你封了国境
为你赦了罪
为你撤了历史记载”
澄澈而清亮的声音。
一如陈小姐温柔的眉眼。
手机从指尖慢慢滑落下去,滑到膝盖旁边。
直到一分多钟的清唱结束,一只汗涔涔的手,才再一次握紧手机,珍而重之地将它放在了枕头边。
【池晏:晚安。】
他终于还是没有忍住。
在循环播放的歌声里,池晏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意识变得恍惚。
海上的月亮一点点升了起来。
迷离的光辉,渐渐地变成了一个齿轮般的、波光粼粼的梦。
他的确做了一个梦。
一个太过逼真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歌词来自杨乃文《女爵》。
感谢在2021-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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