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那是几年前在首都星的一个下午。

那一天天气很好,池晏从这家粥铺离开贫民窟,无意中经过一张巨幅海报。蓝天与日光照出他的轮廓与海报的叠影,他鬼使神差地决定给自己放个假,转身走进影院。

空荡荡的影厅里除他之外,只有前排的一个女观众。她像犯困的猫一样,将自己蜷缩出来。

硕大的vr眼镜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但这却令他一度很想要看清那幅漆黑镜片下,到底藏着怎样一双眼。

但电影很快散场,他们各自离开。一个走前门,另一个走后门。

奇怪有时候人反而会被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所触动。这段往事令他露出一丝久违的微笑。

视线又落回眼前,却发现松虞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他问。

松虞:“那是不是一家很老很旧的电影院,一半的座椅都坏了,门外还挂着一张巨幅海报?”

他一怔。

记忆里那猫一样窈窕的背影,和眼前这张赏心悦目的脸慢慢重叠。

松虞:“……那部电影的排片实在太少,我找了好久,才在一个很偏远的电影院里买到下午场。电影院里除我之外,还有另一个人。”

池晏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凝视着她:“那个人是我。”

她不禁又喃喃道:“当时我还很奇怪,究竟是谁也会来看这部电影。”

原来他们不仅看过同一部电影……还是在一起看。

但那时的他们还只是两条平行线。

根本不会知道,未来还会有交汇的一天。

池晏不禁又弯了弯唇角:“陈小姐,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是吗?”

但松虞只是以一种……微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又低下头去,埋头喝粥。

大半碗粥下去,松虞才发现池晏根本什么都没有吃,只是坐在旁边看着自己。

他的神情几乎可以说是温和。

但她却不禁感到一丝难言的违和。

这样一个锋利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心平气和地看着自己,又怎么可能会跟“温和”这个词扯得上关系?

她慢慢放下调羹。

“你总不能真是带我来喝粥的。”松虞说。

“为什么不能?”他笑着问。

她环顾四周,又慢慢地推开了那只碗。

尽管依恋那余温,手指还是缓慢而坚定。

“你还有别的打算。”她说,“约了人?”

池晏懒洋洋地说:“嗯?我可没有。”

“我不信。”

但过了一会儿,她却听到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来了很多人。

俱是典型的小混混打扮,花花绿绿的短衬衫,手臂上大块青龙白虎的纹身。簇拥着为首的中年男人,同样是花衬衫,人字拖,嘴里叼着牙签,仿佛刚刚从海边度假回来。

小灯泡明晃晃地照亮了那张皮包骨的瘦脸。

他的眼神凶恶阴鸷。绝非善类。

“哎唷,这么巧?”这瘦削的男人阴阳怪气地说。

他似乎并不认识池晏,反而只顾盯着松虞的脸看。

她淡淡一笑,直视着对方,慢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等的人来了。”

声音很轻,只让池晏听见。

而他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我发誓,这是巧合。”

松虞自顾自地冷笑,根本不理他。

而池晏慢慢倾身,一只手扶住她的轮椅。

弯腰在她耳边道:“这就是贫民窟的老大,曾门。”

他说话时,松虞已经感到,对面男人的目光,肆无忌惮落到自己身上。

像贪婪的野兽,流下了湿哒哒的口涎。

她冷哼一声:“所以呢?我需要跟他打招呼吗?”

“他才该向你见礼。”

“那我等着。”

池晏又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说话的功夫,曾门大喇喇地坐在了他们的桌上。身后小弟也立刻围了过来,乌压压一圈,气势汹汹。

松虞这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帮派老大。

但她不禁想,眼前这男人的气势,比起池晏,好像还是差得太远了。

于是面对这哗啦啦一大群人,她仍然神情镇定,毫无惧色。

曾门不禁高看她一眼,故意拖着调子说:“这位就是……陈导演?”

松虞:“我是。”

他哈哈大笑,连声道:“真巧,真巧!陈导在我的地盘上拍戏,却总说有事要忙,不肯赏光出来吃顿便饭。既然今天见上了,不如再叫几个女演员出来,大家一起喝几杯?”

“哈哈哈哈哈哈!就是就是!”他身后站着的小混混也跟着笑了起来。

暧昧、粗蛮又放肆的大笑。

松虞并不认识曾门,更不可能知道对方还想跟自己吃饭。

——显然是与之接洽的制片主任帮她挡了下来。

实际上,剧组每到一个特殊的地方拍摄,都要像拜码头一样,拜访当地的地头蛇。

而这一次他们想进贫民窟,同样不容易——不仅要拿到**的拍摄许可证,也要打通地下的关系。

只是她从来不过问这些。

她弯了弯唇角:“很遗憾,我们组只有一位女演员。你要约她出来吃饭,大概要先问过她丈夫的意见。”

“哦?”曾门更轻佻地笑,“那位美女的老公是谁啊?”

“荣吕。”她说,“你认识吗?”

话音刚落,一道锐利的眼风朝她扫来。

曾门的眼里突然变得凌厉。她甚至看到一丝杀意。

但松虞仍然只是若无其事地坐着。

片刻后,曾门收回视线,又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笑脸:“陈导演,既然今晚这么有缘,不如我来送你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