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唱戏的人已经穿上了戏服,怎么样也得把这场戏唱下去,看客才能尽兴。
因此屈演笑了笑,端着酒杯站起身,往湖黎那边走去。
“方才人多,我还未祝贺大祭司之喜。”
屈演说话的时候笑眯眯的,蒲扇依旧在手中扇着,眼睛看的也是帘沉。只不过在两人碰杯的时候,手腕不知怎么抖了抖,一杯酒尽数浇在了湖黎身上。
“抱歉,实在抱歉,怪我没有拿稳。”他面上笑眯眯的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自责与懊恼,“在下唐突,不知小君是否另备干净衣裳?若没有的话,在下那里还有一套,倘若小君不嫌弃,可以暂为换上,稍后在下再来向小君谢罪。”
屈演一番话说得既诚恳又漂亮,先是道歉很有诚意,后是在称呼上又十分得体。
奈何湖黎根本就不是像他平时打交道的那些人,“帘沉,他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那些措辞得当的漂亮话湖黎根本没有听,他只知道,帘沉特意给他准备的衣服被别人弄脏了,这让他有些不高兴。
“无事,我陪你再去换一件新的。”
帘沉安慰道,同样没有在意屈演。
真正在演戏的人面上有着瞬间的尴尬,但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既然小君另有替换的衣服,那就再好不过。虽知二位感情深厚,不过这宫宴还未结束,大祭司中途离场的话,未免有些不适合。”
屈演这话点到为止,并没有再说下去。不过与其说他这话是讲给帘沉听,倒不如说是特意讲给湖黎听的。
在这一点上,他比匡珩更聪明。
屈演看出来湖黎对帘沉十分在意,所以就从这点作为突破口。
果然,在他说完以后,湖黎就主动表示自己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我现在会自己穿衣服了。”
讲完自己一个人去以后,湖黎又趴在帘沉耳边说了这么一句。
“那我在这里等你。”
帘沉摸了摸湖黎的耳朵,眼中一抹流光闪过。
等到湖黎离开以后,屈演重新拿起自己的酒杯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又过了一会儿,预计时间差不多了,才跟匡珩一样悄悄退出了宫殿。
一般为了防止宴会上会有什么意外发生,所以进宫的人都会多准备几套衣服,湖黎当然也有。
他是带着小厮一起出去的。
只是在走了一段路以后,湖黎突然发现一直安静地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厮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经常跟在匡珩身边的那个小厮。
“你要干什么?”
湖黎冷冷看着对方,眼中没有惊惧或是其他感情。
“打扰了,我们大祭司有事情想同您说,还请随奴才到这边来。”
原本这小厮是和匡珩在两人约定的地方等着湖黎的,但到了约定时间,对方还是没有过来,是以匡珩就又打发他过来看看。
恰巧在这个时候,湖黎因为衣服被洒了酒所以出来了。
那小厮只以为对方是因为身后跟了一个人,所以不好脱身,因此偷偷将湖黎身后的人放倒了。
他并没有做出杀人性命的事,毕竟是在庆康国王宫内,要是帘沉追究起来,他们今晚一个都走不出宫门。
小厮对着湖黎说完这句话后,也没说什么其他解释的话,就径直往前走去,只是身后的人迟迟没有跟上来。
湖黎是在这个时候想明白,原来今晚给他扔纸条的人就是匡珩。
他就说这种情节没有什么好事。
所以在小厮转身以后,他不仅没有跟上去,反而还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我要跟你讲关于帘沉的事情,难道你也不感兴趣吗?”
匡珩的声音在此刻响了起来,不过湖黎用他的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不感兴趣——他的脚步连片刻的停顿都没有。
“湖黎,我才是你的命定之人。”
匡珩试图抓住湖黎的手,但他没有抓住,因为湖黎闪开了。
对方依旧还是那副冰冷的神情,他看着他,如同看着仇敌一样。但他们本不该是这样的,他们是彼此的命定之人,湖黎喜欢的人应该是自己。
“湖黎,帘沉他骗了你,他不是你的命定之人,我才是。”
匡珩的声音中透着心痛,是为湖黎被骗的心痛,还是为梦中帘沉会对对方做的事情心痛。
在梦里他没有办法阻止的事情,现实中他终于可以阻止了。
“我从小身边就有一块玉佩,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这块玉佩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所以在它丢了以后也没有多加在意。但其实这块玉佩是你跟我之间最开始的联系,帘沉捡了我丢失的玉佩,而你之所以会以为对方是你的命定之人,就是跟这块玉佩有关。”
“他用这块玉佩让你以为他是你的命定之人,将你带回庆康国,现在你能够看到的他对你的好,不过是帘沉为了自己的目的精心伪装出来的。”
“他根本不喜欢你。”
匡珩终于说出了这句话,他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一步,只是湖黎又后退了一步,两个人依旧保持者跟刚才同样的距离。
“帘沉为的是自己大祭司的权力,还有庆康国,他看上的是你身上的福运,他的目的,是要将你的福运抽取干净,最后还要挖去你的一颗玲珑心,来获得长生不老。”
“湖黎,你听清楚了吗?从头到尾,这都是他为你编织的一场谎言,帘沉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他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命定之人,却还要瞒着你。”
“我不想你受到伤害,所以才会让小厮把你带过来,想要告诉你这些真相。”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回去,我会对你好的。”
匡珩说的话句句肺腑,而湖黎的神色却寸寸冰冷。
他银白色的衣服上的酒渍在室外的风中已经慢慢干了,不过上面依旧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你说,你才是我的命定之人?”
湖黎终于跟匡珩说出了第一句话,对方听到后点了点头。
“是的。
“帘沉是在骗我?”
“是。”
匡珩又点了点头。
“可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为什么要去相信一个心怀不轨的人,却不相信帘沉。
湖黎对帘沉的信任超出了匡珩的预估,但他没有放弃,他来这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算没办法带走湖黎,那么他也必须要让对方知道真相。
“这个问题,我想帘沉应该可以亲自回答你。”
匡珩说完,抬眼向一个地方望去。在阴影笼罩的地方,有一个人已经站了很长时间。
“帘沉,你听了这么久,是不是正心虚的想着要怎么跟湖黎解释?”匡珩面上的讽刺越发明显,“你敢不敢将自己身上的玉佩拿出来。”
只要帘沉的身上没有那块玉佩,湖黎就能不被干扰。
“你指的是这块玉佩吗?”
帘沉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将袖口里带着的原本属于匡珩的玉佩拿了出来。
两人说话间,湖黎并没有如往常见到帘沉那样第一时间走过去。
就在那块玉佩被拿出来的时候,像是受到某种感应般,上面逐渐涌现出一阵光华来,这光华越来越亮。紧接着,玉佩就从帘沉的手中飞到了半空,然后那抹明亮的光华分别映射在了湖黎和匡珩两人身上。